妄想

剧情片中国香港2006

主演:蔡卓妍  余文乐  梁洛施  

导演:彭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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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3-08-20 03:01

详细剧情

咏娜原本有一个爱她的情人。一天咏娜发现她的情人亚坤不辞而别。咏娜接受不了亚坤无声的离弃,无助下向友人诉说,亚仪教唆咏娜怎样向一个背弃自己的人报复!咏娜在街上碰上亚坤,原来一切只是咏娜妄想出的,他的真名是伟豪。二人在屋内共享烛光晚餐,咏娜一时感触,哭诉她与亚坤的一段情,说亚坤两年前因癌症去世。咏娜拿出日记为证,当咏娜读到日记的最后一段时,突然目露凶光地走到伟豪面前,质疑伟豪对她的爱。

 长篇影评

 1 ) 世界的末路,妄想的开始

本文在2020年10月27日首发于微信公众号@陀螺电影

在今年夏天一片狂欢的今敏重映热潮中,这位十年前驾鹤西去的魔法师,似乎被银幕的复活重新灌注了生命。

《妄想代理人》剧照

他的四部长片如今几乎变成了“影迷必修课”的代名词,相比之下,似乎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

在名扬四海的《红辣椒》诞生之前,今敏首度涉足TV动漫制作的《妄想代理人》,不仅在当年以绝非传统的姿态杀出重围;而且仿佛一部百科全书,最大限度地勾连解码融合了他四部长片各自的秘密来源。

红辣椒的镜像侧影

如果说每一部长片都像今敏一抹稍纵即逝的侧影的话,《妄想代理人》像是站在这四面影影绰绰的镜子背后,一个聚藏了今敏灵魂的巨人

它用最高的精准简洁和幽默,串联起了《东京教父》里被都市遗弃的浪人、《未麻的部屋》里聚光灯下的高压梦魇、《红辣椒》中无止休的妄想,与《千年女优》里变幻莫测的时空布景

并且这些元素都有机地被统一在一个共同的前提下:对现代人精神世界的全方位审视,以及对一次潜在的时代危机提出预警。

负能量幻化的黑色灾劫

人气玩偶“马洛美”的设计师鹭月子,在自己的作品大获成功之后压力接踵而至,同事的嫉妒,老板对新作品的催逼,灵感的枯竭:

在都市独居的焦虑感让她极其渴望一个出口,就在她刚过完穷途末路的某一天,走在回家路上之时,一个手持弯曲的球棒,脚蹬金色滑轮的少年击昏了她。

少年bat初现

老实巴交的刑警猪狩和马举对案件展开调查,就在你觉得这将会是一个诸如毛利小五郎式的蹩脚探案故事时,今敏轻轻撩开了又一层帷幕。

接下来的每一集,都诞生了一个“球棒少年”新的受害者,苦于巨额赔偿费用的专栏记者川津、因为外貌和“球棒少年”相似,而陷入非议的天才儿童鲷良、白天是大学助教,晚上是头牌小姐的多重人格患者蝶野、试图扮演“球棒少年”却被拆穿,最终被真正的“少年”在狱中击杀的妄想症学生狐冢、表面职位是交警,实际被黑道缠身,被迫犯罪的变态父亲蛭川,以及从小认为蛭川最疼自己,却有一天偶然发现他安装在书房的监控,才意识到父亲对自己有着畸形欲望的女儿妙子。

于是,这部剧集成为像类林奇的拼图,人物和事件之间保持着些微却必然的关系,围绕在上一个受害者身边微不足道的配角,在下一刻就仿佛站在世界的中心,承受所有痛苦的重压。

一桩悬疑案也不再像常规期待的那样,是一个迂回向内的螺旋迷宫,而是一幅向四面八方无限延展的画卷。在今敏的手中,犯罪事件的重点似乎并不是“犯人是谁?”,而是“究竟还有多少人,同样可能受难?”

这一张妄想症患者的合照,或许其中也有我们的身影?

如果我们足够细心的话,会发现几乎每一个受害者的名字都由一种动物组成,这似乎暗示着在今敏的词典中,远不仅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是“社畜”,甚至从小学生开始,直到生命停歇的前一刻,现代都市里的居民虽然枉称为“人类”,实际上都是没有身份的动物在社会的非自然期待中顺从地扮演被分配的角色

仿佛意识到自己失却了生而为人的资格,成为表里不一的“赝品”,每一位受害者为了逃脱这样的定位,都在心中为自己建造了一尊假想的雕像:优一永远是在各方面名列榜首的’阿一”,妄想少年狐冢以为自己是惩恶扬善的圣斗士,蛭川将胁迫下的犯罪事迹看做男子汉的必经之路。

想要逃脱卑微,他们试着设立妄想来美化现实,却没想到这更加凸显了自身的不堪和荒唐,也同时影射出:不仅人类贬值成了动物,就连世界也从传说和史诗的时代,退化成了一个不再容许英雄不再为体面、尊严和斗争留有一席之地的动物园

紧紧缩在“马洛美”的保护和挟制下的月子

、如果《妄想代理人》只是停留在前七集的格局,继续跟踪着连环犯罪展开叙事的话,这无疑也已经是一个剑走偏锋,另辟蹊径的设定,像一部罗列精神症候群的卷宗,它闪烁着人文主义长期缺席之后久违的回归。

然而今敏却在我们最猝不及防的时刻,将悬而未决的谜题抛之脑后,转而将目光投向更远处的众生态。霎时间我们再次体验到迷失在棋局中的乐趣,舞台陡然转移到看似毫不相关的视野之外,冰山一角变成偌大无垠的迷宫花园。

故事从人间疾苦的内循环,转向对外部镜像般的静观。“球棒少年”的定义也从一种让人心安理得,即时解脱,对“间歇性死亡”的信仰,演变成了集体梦魇的避难所

一个尝试多种寻死方法均告失败的自杀小队,一群为“球棒少年”的传闻煽风点火的长舌妇,一个为人偶“马洛美”制作动漫的团队,我们穿梭在扭曲的面孔和身体之间,像看欧亨利的短篇一般,见证每一种人群命中注定但又荒谬无稽的死亡

P9结尾处的一个鸟瞰镜头ETC (et cetera的缩写)似乎暗示着:此处省略无尽众生苦难

自杀小队的三个成员,分别是月经初潮还没有到来的小欧,不育的老人“冬蜂”,以及虽然身体年轻健壮,但却是同性恋的“斑马”,

——用生殖力上的萎缩来比喻三具心脏仍在跳动,却早已干瘪的躯体,就连政府大力倡导的也是计划生育(“明智的家庭计划”);

联系到前篇中乱性的蝶野,恋女的蛭川,今敏暗示的不正是一个人均性欲因为压抑而扭曲但又不再具备健康的生产力的时代吗

自杀小队的旅程终结在安全套贩卖机上今敏式的黑色幽默

我们虽然活着,却宛如死去,艾略特在《空心人》中描摹的显然是同一种危机:”我们聚首时的低语/寂静又毫无意义/好似干草地上的风/...呈形却没有结构/成影却没有颜色/瘫痪的力量/姿态却没有动作“,这也是为什么”球棒少年“,这个人类向死神投降的象征,成为了剧中人趋之若鹜的图腾

在”球棒少年“日益猖狂的时日,人们对治愈玩偶”马洛美“的需求也愈发狂热。看似两级的精神产物实际上是同一物,走投无路之下的我们一旦选择沉睡“球棒”便会当头一击,若是选择了假寐“马洛美”虚假的笑容就扑面而至,除此之外我们似乎别无选择

《红辣椒》中多米诺骨牌式的跳楼社畜无疑是对这个时代张扬的讽刺

现代社会朝拜的是一座由死神伪装的海市蜃楼,这片幻象由消费主义造就,其驱动力是人类与生俱来的自欺本能

我们直到最后才知道,“球棒少年”是少女时期的月子因为初潮来临,身上疼痛,失手放了爱宠“马洛美”,导致它被车撞死时,用来向父亲逃避罪责,临时编造的借口。

本该意味着新生命的初潮,实际上带来了逃避的妄想。而逃避不等同于苟且而等同于蒙上眼睛,在甜蜜的梦乡里滑向死亡

剧集开头和结尾处完美轮回的人间疾苦

在一个集体面对自己的过错之时,若是有一个人站出来推脱,剩下的每一个人都会发自内心地应和。这便是妄想的传染性,精神自卫机制像一种没有解药的疫病,在批量生产的时代,以商品的形式确保每一个人都染上同一种疾病,都服用同一种致幻剂,都产生同一种依赖性。

“马洛美”是自欺欺人带上商业外壳的缩影,又何尝不是资本主义本身的缩影呢?资本贩卖的不正是一个又一个千人一面粉饰太平的奇观吗?

站在爆炸的烟云前预言未来的老者

在此时,我们可能才将略带惊奇地意识到,这位凭着超现实的设定在今后十几年将屡屡被好莱坞一众剧作借(chao)鉴(xi)的动画制作人,与沉迷于炮制积木宇宙和稻草超人的“物理学家”实际上大相径庭,反而是一位始终将创作的地界扎根在现实之中的静观者

而那些魔术般的外壳其实是这个畸变时代在他忧心忡忡的眼中,折射出的迷乱之光。即便是其中最像童话的《千年女优》,暗藏在故事里的,也仍然是电影作为人类的记忆载体,在轮回的战争史里,对遗忘和篡改的反抗。

如果我们把“小男孩”在广岛爆炸升起的蘑菇云视为神对人类的死亡判决书,那么二战之后人类唯一可以做的,只有用物质给自己建造一个更坚不可摧的谎言,来使自己遗忘那片永恒在场的废墟,于是我们有了经济全球化和大数据时代,意味着团结起每一个国家,每一个机制来守卫谎言的持续。这便是为什么,在一次浩劫结束之后,人类为重建做的努力,只能是另一个浩劫的开始

每一个角色都在沉睡,他们绕着“马洛美”围起的圆阵恰似一个巨大的问号 “ ?”

这时候我们想起在观看《黑客帝国》时感到的恐惧:在一个电脑强大到足以模拟知觉的世界,人类无法确定自己经历的是现实,还是水缸里插头传来的脑电波。

“光是做梦的黑暗”,今敏在《红辣椒》的梦呓中泄露了天机,时代早就已经是失去了在真实和虚假之间选择的权力,我们中的每一个,都身在蜗壳紧紧包裹的梦境之中。

 2 ) 最大限度地利用了TV动画的表达能力

扪心自问,这片子如果拍成剧场版,其架设和深度不过是一般而已,但用24分钟一段的TV版拍出来,就变成很神奇的东西。

开头四五集,像是要拍成心灵补完似的小故事集,不料到第七集从“棒球少年”被抓开始,剧情急转直下,后面的故事,尤其是队长的,只能用心酸来形容。

“已经不是我的时代了。。。”

其实故事的基调不是特别一致,前半部分是现实主义的,后面却接了一个超现实的日本动画风的结局,而不像perfect blue一样,最后又回到现实里,这样看起来,稍稍有些古怪。但是个别小故事,真是有趣。最喜欢的除了第七集的天马行空,还有家庭主妇的那集,对家庭主妇之间所谓友谊的讽刺,真是辛辣。

结局么,不是特别有趣。但整个剧情,一直在传统和先锋间游离。有很古怪的,也有很传统的,虽然都为主体服务,但风格各不相同,这样的东西,若是剧场版,会显得凌乱,但TV是一集一断的,所以无所谓。而且,每集的内容,其实都是典型只适合短篇的故事,如果拍得再长一些,就会乏味。可以用一部动画把这些小故事统统统一进来,还能为一个主题服务,这就是今敏的本事了。

叙事手法如上所说,其实看过他前几部作品的人,就会发现都似曾相识。但是作为TV动画,本片的手法算是很大胆了。相比起来,GIS 的TV版,就显得传统了,另类程度可以媲美的,印象中只有《御先祖样万万岁》,其他有推荐么?

 3 ) 妄想之源起:一种私人视角

引子

埃利亚斯·卡内蒂曾经在《群众与权力》中引用了一个印度民间故事:洗衣工有一头极能负重的驴,为了喂养它,他每日傍晚给它披上虎皮放入邻人田中,没有人敢靠近它。一天傍晚,披着驴皮的守卫埋伏田中,打算与“虎”决一死战。而披着虎皮的驴在田中吃饱喝足,见了田中的“驴”顿生爱欲,发出嘶叫朝他奔去,守卫呆立片刻后将它击杀。

这个故事有不少有趣的点,其中洗衣工像是一位掌管着“皮肤”的神灵,但他的存在在故事中完全交付于驴子,披着虎皮的驴子与披着驴皮的守卫相映成趣,最妙的部分在于驴子饱食后萌生的爱欲,这也导致了它的死亡。在这个故事里可怖的是,人的成分是多么稀缺!狡诈、贪婪和恐惧围绕于这田间的小神之上,但只有驴子的爱在暮色中打动了我们,也正因此警报才解除了。

把这个关于“伪装”的小故事放在开头,因为这与我们接下来要论述的主题息息相关,也希望借此说明为什么我们今天仍然需要重温《妄想代理人》。

预告,整篇文章将包含多个不连贯章节,总字数达万字以上。朋友,如果你和我脑回路合拍,我很开心你可以取走里面的宝藏;如果你发现我在胡说,也欢迎指出里面的谬误;如果你只是没时间和耐心陪我做一次阅读理解探险的话,那不如另择良机?余下的生命还很漫长呢。

章节梗概(第一版):

1·对代理人(agent)概念的重新理解

2·没有影子的人;影子作为代理

3·吉祥物是什么?

4·打结的球棒

5·电视暴力的角色

6·逃进白日梦

7·驯养动物

8·动画与怪兽

9·动画与恐怖

代理人何为?

《妄想代理人》是我一度沉迷其中的作品,但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代理人”这个概念究竟意指为何?这真的是指一个人吗?我想在进入到具体的影像读解之前,对《妄代》的理解首先有必要从廓清【代理人】概念本身说起。

从英文译名Paranoia Agent来看,顾名思义地将Agent理解为一名特工侦探的话,主人公的位置就会自动滑入到马庭探员身上,这也是几年前的我所认为的。但纵观马庭在整部剧中的表现来说,这种定调实际上非常没有说服力,甚至把paranoia agent的题目装在以“paranoia agent cooper”为主角的《双峰》里都不合适,因为真正的主角明显是那个世界的运作机制本身。

在后来的学习中,我才发现agent/agency(行动者)正是社会学领域的中心议题之一,而《妄想代理人》正是今敏作品中最接近社会学视野的作品。就我的理解而言,传统社会学之所以不认可行为个体以外的行动者,是希望将人们一举从「妄想」中拯救出来,与哲学和形而上学划清界限以便为社会学本身阔出一块场域。这样“勿增实体”的要求必然无法应答不可测量的变量,也没有办法召集更广阔的社会。

事实上社会没有必要到达涂尔干的“失范”那样的猛烈反弹才能应证自身,他的论敌塔尔德更清楚地理解这一点,许多个人以外的机构(agency)都可以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代理以达成它们的目的,正如在ANT理论中,行动实际上已经被诸非人的外力所占领。

行动者并不自明地生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从古典悲剧到喜剧、小说、戏剧和电影,都提供了一个广阔的什么使我们行动的操练场,球棒少年和麻露美是这症候谱系姗姗来迟的果实。

《妄代》第一集,社会学家的精神分析视角

一旁被忽略的麻露美玩偶

孩子实际上和社会学家一样并不相信外在的行动者,他们确信现实与虚构自有界限

那么,真正的问题就浮现出来了,假如我们将“球棒少年和麻露美”视作标题中的“妄想代理人”,这类艺术物(Art Objects)能否担纲社会学领域中的妄想行动者(Paranoia Agent)呢?遗憾的是,如果我们仅仅停留在社会学领域,就连拉图尔本人都会否定这一点。因为艺术物自身无法社会化,在责任制的社会中它没有为自己辩护的喉舌,就连艺术社会学的路径也绝大多数是在艺术家、机构和场域之间打转。想必你看到这样的论断也会质疑:难道社会学家应该让人相信一幅图像自身就有行动的能力么?

如果我们将广义上的“艺术”作为改变世界的系统,而非关于世界的命题编码,那就有可能进入到晦暗不明的妄想式行动之中。对此问题作出了最有力回应的书籍是《Art and Agency》,作者Alfred Gell以此书跻身艺术人类学中最有活力的理论家之中。Gell指出,艺术物当然不会自己行动,但却可以作为次级代理(Secondary Agency)整合进社会行为系统之中:

「代理」意味着那些启动特定类型的因果序列的人事物,此序列中的事件由意志或意图行为引起,而不仅仅是物理事件的联合。代理行动者是一个在其附近‘导致事件发生’的行动源,由于这种代理权的行使,某些事件发生了(不一定是‘代理人意图’的具体事件)。
物理/物质的因果链由'事件'组成,这些事件可以由最终支配整个宇宙的物理规律来解释,而代理人发起的 ‘行动’则是由他们自己的‘意图’引起的。代理人是因果事件的源头,是起源,独立于物理宇宙的状态。实际上,代理人的信念、意图等与他/她通过‘行动’引起的外部事件之间的关联的性质在哲学上是非常值得商榷的。

综上所述,代理的魔力在于以非归纳性和非物理性的意志进行多种因果收束的能力,如我们在《妄想代理人》中所看到的,麻露美和球棒少年都作为某种意志实体开展自己的行动,并将整个事件发酵的谜团都收揽于自身。

影子作为代理

今敏在第九集做了一出“丢失影子的人”单元回,这是日本tv动画史上旁逸斜出的妙笔。当我们在担忧这三人组的安危时,我们可以就此思忖一番:动画人物原本有影子么?动画人物真的会‘死’吗?

我们总是不由自主地将真实生活的规则带入虚构世界,这样就经常会忽略纸片人没有影子(只有立绘)的事实,想想开头我们提到的“洗衣工的驴子”。

也许我们会认为阴影的形成只是光的匮乏,或是一种不必要的伴生现象,这与那些从不在画中描摹影子的民族相映成趣,因为对后者来说,绘画本身就是世界的投影。

当一个动画人物发现自己是纸片人的时候就很成问题了,那些将今敏看作本质电影导演的观众,对动画最可怖的表达方式完全视而不见。殊不知在动画世界中没有摄影机和现象界的宰制,有的只是一位变形的神灵和一座空荡的古宅罢了。

让我们回想一下,在《未麻的部屋》中,未麻最大的恐惧在于被人客体化为一个“造假的图像”,但遗憾的是,她确实是,一个没有影子的活动图像。此处的动画当然不是一种低人一等的媒介——“真人演出是没有机会达到这种反讽的,也没有直接突入到想象界、象征界的有效手段”,这是一切后来电影的模仿者都失之交臂的领会:二流导演会试图从现实走向虚构,而伟大的导演则使现实包裹于虚构的洪流之中。

取自村上隆《Little Boy》Mahomi Kunikata,这张画虽与未麻并非直接相关,但传达出了同一感受,这是一个发觉自己扁平的纸片人。

回到前文提及的定义,在Alfred Gell的「代理」理论中,影子自然地是人类的代理,这极不安分的形体自古以来便被认为与人自身的状态息息相关。自现代以来真正得到迅猛发展的是影子和幽灵的疆界,它们无声无息而来,寄宿于每一个行为的线程之中。它们乐意充当世界的回声,偶尔身处电话的杂音中,在海湾电缆安静的噪声里依稀可辨,飞行着穿过厚厚的云层。

评论家们为沙米索著名的小说《出卖影子的人》争论了几个世纪,尝试为书中的影子确定名分。要我说,丢失影子意味着完全失去诉诸代理的能力,意味着总是困于难以跨越的沟壑之中,迷失于两个文字的空隙之间。很少有人知道我们把弥合这距离的东西叫做“灵魂”。

吉祥物

《妄想代理人》经由麻露美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吉祥物(mascot)是什么?如果要为这些为人视而不见的可爱玩意儿下个定义,「以自身的静态形象引介某种非人的存在及其运动,并试图为其做出担保的形象大使」。

在日本,图像的魔力从来没有失去它的拥趸,神道教的八百万神灵在消费社会中幻化为琳琅满目的吉祥物。在一张日本地图上,大量的吉祥物遍布地球表面。小小神灵昂然屹立在图腾、恋物与偶像的交界处,既是硕大无朋的国之边界,亦是盈盈可握的舒心商品。

Yuru Chara,取自村上隆编《little boy》p82-83

吉祥物就英语的词源来看它属于mask(面具)和mascara(睫毛膏)的同族,它是在19世纪在与恋物与巫术的关联中一同被发明出来的,而其根源则在更久远的图腾信仰之中。

有时看似和平的标识往往却有一个暴力的源起,弗洛伊德在图腾后面发现了一个被杀死的父亲,将其视为原始心灵第一个动画化(animated,赋予生命)的形象。

我们可以思考这样一个事实,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反倒更容易被视作一个文化符号,经由艺术的加工改头换面而出现在街头巷尾。关于斯皮尔伯格《大白鲨》最好的注脚莫过于是以模型做成的鲨鱼成为了沙滩上孩子们炙手可热的玩具。在《未麻的部屋》中也有一个类似的暗示,即从警笛到玩具车的转场。未麻本人不也是踩在图腾、恋物与偶像的交界处么?

据Richard Halpern所言,老博鲁盖尔在16世纪画的一只肉猪可能是艺术史上第一只近似于广告吉祥物的形象:它是背上插着刀的火腿,几百年来奔跑在无名的原野上。

The Land of Cockaigne (懒惰与贪欲之地,老勃鲁盖尔,1567),人们围成圈酣睡在树下,静待着食物的熟成

《妄想代理人》片尾,人们呈环状围睡在麻露美身旁

人类逗趣的残忍在吉祥物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试想我们竟可以让一只鸡去叫卖另一只鸡,让一头牛大肆夸耀同胞肉质的肥美。这些形象是主人商品忠诚的再现(representation),对其同胞而言却是背叛嗜血的代表(representative)

细节,奔跑的肉猪

使你再现,以便对你视而不见」,这是弗洛伊德称之为否认(disavowal)逻辑的化身,每每细究起来便在胃中绞起阵痛。今敏的才能正在于完美地掌握此类悖谬的法则,将其服务于影像总体的双重束缚机制。

打结的球棒

让我们停留在Representation的两种含义上作一点延伸。20世纪前叶作为现代艺术的井喷期,理应标志着古老“再现”范畴的黄昏,但在让·吕克·南希看来正相反,当时需要如此多的图像来为事物赋形现身(make things present),以致每个流派、集团和政党都争相打造自己的形象。

举例来说,法西斯(Fasces)的标志原型取自古罗马束棒,象征着独裁官的威权。这束棒的形象作为统一与强力的符号总能在各种奇妙的场所复现自身:在法国大革命后的共和国国徽中,林肯像的座椅中,一战时美国发行的钱币上。直到它成为法西斯的正统标识,古罗马的束棒才成为了噩梦的化身,也即字面意义上的“妄想的代理”。

法国共和国国徽臂章图案

林肯像座椅嵌入的束棒

十美分小飞人银币(Mercury Dime,1916-1945)

与此同理,少年的球棒不也一直是人畜无害的国民运动器具么?菲勒斯(Phallus)所指之处,原是广阔向阳处的闪光,但这恼人的弯折是什么?

如果不求助于巨大的物理冲击,而只是直观这形状的话,能看出这形状近似一个肯定的✔︎,如果你看得更仔细,会发现是一个以✗捆缚的✔︎。

樱桃杆-打结的球棒

早在《未麻的部屋》中,今敏就围绕折勾的形状设计出病毒之王(Bug King)的形象,它在开头退场时就扬言要继续散播灾难和混乱,也许它才是整场闹剧的“罪魁祸首”。到此就不难得出结论,《妄想代理人》中的球棒也是一种“束棒”:原本用于警醒和团结的强力符号,在暴力与真理的互相强化中,最终踉跄于妄想的迷梦,成了寓于肯定中的否定、阳光下的阴影。

《未麻的部屋》中的BUG KING,站位在一众人物的最后

欣赏电视暴力

球棒少年和麻露美的关系相当复杂,如果说它们彼此相异,那这么多双重性的明示该如何理解;如果说它们原为一体,那为什么麻露美要从球棒少年的手中保护月子呢?

我可以大费周章把论据全都列出来,但也有一句话进行概括的方法:那就是移步到隔壁的《双峰》片场,你会发现这两个剧目在灵感上实际高度重叠。也就是说,搞清了鲍勃与独臂人、侏儒的关系也就搞清了《妄想代理人》的相应关系。

侏儒曾说:它们来自一个鸟儿啁啾,空中漫溢音乐的地方,在那个地方有着许多相同的房间,里面上演着相同的故事。你觉得那个地方会是哪里?说来也好笑,就是电视里。(鸟叫是电流的声音,音乐是电视背景乐,房间里上演着大同小异的肥皂剧)

球棒少年也来自一个相似的场所,和它的前身BUG KING一样,就在那片一望无垠的大草原,它站在Windows系统的经典界面上。

球棒少年,一种木马病毒

读到这里你也许会问,我是不是在暗示《双峰》和《妄想代理人》都是自反的元叙事(Meta-fiction)作品?嗯,如果综合一切提示来说,这点是再显著不过的。

波德莱尔曾抱怨报纸每天早晨将鲜血洒在巴黎的餐桌上,他不可能预想得到20世纪电视观众的处境。电视不仅仅是大众娱乐的化身,也是一种庞大的纵火装置。对于电视而言,让观众心安理得地欣赏暴力就是一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源,这种违禁感正是电视一次次吸引我们眼球的缘由。

事实上我们从没有这么多连环的杀人事件,但我们的确有一期一会的连续电视剧,在连环杀手大快人心地落网之前,我们被告知杀戮中有十足的享受。《双峰》中的鲍勃虽然残暴,但为电视带来了能量(Garmonbozia),这是为什么独臂人麦克和侏儒虽追捕鲍勃,但也相对地纵容它的理由。

大卫·林奇在90年的《纽约时报》杂志访谈中曾谈到这样一个现象,大众在习惯了电视所渲染的暴力后,会以为杀人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这对他而言是真正的病态。《妄想代理人》对球棒少年袭击的处理也遵循着相似的思路,没有血腥和痛楚,只有焕然一新,被袭击甚至能促使受害者以全新的透镜审视自己的生活。

翻译:现代社会最糟糕的事情是人们认为在电视上杀人不会有任何痛苦和血腥,这在孩子们的脑海里一定是这样的:杀人并不那么糟,而且也不会有太多痛苦,这对我来说是一种真正的病态。

那么何乐而不为呢?在对恐怖的想象中我们总是自愿的受害者,我们甚至希冀在妄想的透镜中重拾对生活戏剧性的信心,那正是成为受害者的乐趣。在《双峰》第二季第四集中独臂人麦克这样形容鲍勃:He is BOB, eager for fun!He wears a smile.Everybody run。(他就是鲍勃,总爱找乐子!他面带微笑,所有人都逃。)是的,所有人都跑,除了跑得慢的那一个,还有那些自愿停下的家伙。

《妄想代理人》和《双峰》一样,都是电影导演向电视进军的绝无仅有的尝试,而这必然地带来大银幕向小屏幕的范式转化。前者对tv动画的思考凝结为“球棒少年”,后者对肥皂剧的反思则造就了“鲍勃”,它们都是电视中日复一日上演的肤浅暴力本尊,每一集都笑嘻嘻地从无辜的人群中挑选自己的受害者,适合大家边吃着奶油玉米(Garmonbozia)一边观看。

台词取自《双峰:遗失的碎片》,“以此苦痛之环,我释放动势中的怒火,受害者陨落,我与火同行。”

综上,鲍勃和球棒少年一样,都是「暴力」概念的人形化身,可它们不是被指认为“万恶之源”的暴力狂,而是与两个世界运作相关联的神祗。要在此基础上继续分析下去,我们只需要引入一个反常识的概念:生产性的暴力(Generative Violence),它们不仅为电视和生活带来了能源,同样也为剧中人带来了相似的效应。

这点并不难理解,只消回顾一下剧集中的提示:所有被球棒少年袭击的人的第一反应竟是如释重负!他们不仅走出了之前的危机状态,并且成功与自我达成了和解(reconciliation)。对他们而言,暴力当然不仅仅是无缘无故挨了一棍,而是从骇人的深度中被拉回到看似平和的表面之上。球棒少年和鲍勃一样,是一个浅薄的神灵,也有许多人为此而崇拜它们,尽管迷思(Myth)正意味着谎言。

暴力是生产性的,何以可能呢?亚里士多德也会自问这个问题:人们在悲剧里究竟看到了什么使得他们如痴如醉,又是什么使他们在泪眼中重新回归自我。他从排出恐惧、怜悯和有害物这一事实得出了Catharsis(宣泄,净化)这一结论,但这离真正的生产还很远。尼采就是带着鄙夷看待这一见解的,他很清楚在酒神狄俄尼索斯暴戾的仪式中,最重要的就是神圣(the sacred)的降诞,只有神圣性的在场确保亦真亦幻的凄美音乐最后得以以悲剧的形式留存下来。

永恒轮回是从危机状态达成和解后的时间,也是神圣暴力游戏不变的周期。悲剧确实随时准备接受生命最深处的苦痛与虚无并加以肯定,但前提是不断地供奉献祭,由此那个被撕成碎片的神灵才答应重生归来。从这个角度看来,狄俄尼索斯也是一位“妄想代理人”,而球棒少年和鲍勃则是狄俄尼索斯的当代变形。

逃进白日梦

《妄想代理人》中的球棒少年不仅仅主宰着这座城市的舞台,还关乎所有臆造虚构世界的命运。观者可以把这部作品作为单纯的混类型动画加以接受,但今敏的野心不止于此,他想把少女漫画、硬汉漫画、肥皂剧、RPG游戏还有其他一切相关现代神话以妄想的形式一网打尽,最后他想捕获的是定期以妄想为食的整个现实世界。

neta欧·亨利短篇的少女漫画

球棒少年闯入故事之中

作为刑警父亲行动根据的老派硬汉漫画

作为模仿犯狐冢行动依据的RPG游戏

人文地理学家段义孚曾就「逃避主义」为题写过一本专著,

今敏实际上难以被称之为“梦”的导演,在我的理解中,今敏一生所重复绘制的是以自我为中心的浅睡眠,也就是“白日梦”,而不是弃绝光明向意识深海孤注一掷的探险。

这有两层寓意:其一是就定义而言,这种梦境跟快速眼动,跟心理学意义上的自我(I)都不大相干,它形似一个马戏团式的圆形剧场。梦者孤立无援地站立于舞台中央,他陶醉于自身的欲望,但却惊奇地发现:在自己的灵魂中藏着多少双窥探成性的眼睛啊!家宅中尽是陌生来客,长此以往梦的世界必然向现实和社会无限地坍塌。这可以理解为今敏的一个玩笑:“梦是愿望的实现?也许吧,但那是谁的愿望?”

其二则是梦境是在光天化日下显形的,就如古希腊的阿波罗被唤作“梦神”一样,它们塑造了现实的造型表达,但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掺杂进麻痹神经的毒素,今敏在书中将此称为“怪异的太阳”。后一种情况中,社会反向梦境坍缩。因此自《未麻的部屋》以来太阳令人盲目的光线频频被用作向下一舞台的转场,而在《妄代》中阳光的折射预示了幻想瘟疫蔓延的前兆。

选自《我的造梦之路》今敏著,p51。这段写自《未麻的部屋》取材期,值得注目的是这段详尽的妄想描写以‘晴天’和‘日本一片祥和’作结。

《妄想代理人》原始分镜中衔接终始的太阳光反射,可视作瘟疫的前兆

当今敏的同代人耕耘在黑暗的恐怖剧场时,他重新发现并再造了白色的语法,妄想症的白色。

噩梦使人不安,白日梦则带来笑容,平泽进的曲子正是为此而准备的。在《妄代》中什么是大笑的条件?笑与危险并非截然对立。现象级OP,《德州电锯杀人狂》结尾空心人的笑。

驯养动物

驯养一只可以许下诺言的动物——这岂不正是自然在涉及人的方面给自已提出的那种两难的任务吗?这难道不正是人的真正问题之所在吗?”这是尼采写在《论道德的谱系》第二章的第一句,现今读来仍然有着乐句般先声夺人的美感。在这本书中,一个独立的人本是出于对未来的承诺才去驯服动物,慢慢地,承诺化作了债务的锁链,结果反倒所有人接连成了被驯养的动物。

想想每一个在《妄代》中被冠以动物之名的角色们,第7集中今敏罕见地在智者的餐桌上表达了对肉的怜悯,无形的枷锁将他们做成菜肴送到麻露美的口腹中。

选自《妄代》第7集,14分钟处

《妄代》的故事很简单,有个小姑娘的小狗被轧死了,如此向它许下的承诺终于成为了不可偿还的鲜血债务,责任不得不被转嫁给一个“路过”的球棒少年,没错,“是他杀的,是他杀的”。

忠诚被报以虚伪,麻露美的幽灵则向主人回赠虚伪的忠诚,颠倒而对称:“不是月子的错哦。”同样地,这是一种细想来让人绞痛撕裂的双重束缚。如果从循环因果的角度来思考最后一集的这一场景,让幼年月子难受到蜷曲的这股痉挛,不是那未曾到来的时与泪的内疚洪流的一个提前预警么?(类似于《巨人》第一话艾伦脸颊上的眼泪)

《妄代》最终集,蹲伏的月子

到此对《妄代》中一切分析的前提就在于它逼迫我们承认,妄想的起源不是深邃的(如潜意识),而是历史的。或许可以这么说,只有当我们被前史搅扰,我们才斗胆去求助于一种深度,但那不是另一种转嫁责任,另一形式的妄想么?

动画与怪兽

王德威先生曾在《历史与怪兽》中提到这样一种生物,“西方荒中有兽焉,其状如虎而大,毛长二尺,人面虎足,猪口牙,尾长一丈八尺,搅乱荒中,名梼杌。”

梼杌是我们今天称之为缝合怪的异兽,但它的特别之处还不止于此。梼杌在它的谱系学中既是怪兽和朽木、理法难容的恶行,同时也是历史和对恶行的记录与警示。我们每代人都与怪兽作对,也都发明自己时代的怪兽,但最终决定了它不可战胜的,是我们的叙述方式本身。

我们意欲扬善,则必须自曝劣迹,以兽行之荒淫无度讨要读者贪婪的眼球,对「善」的追求反而成为无限延后的目标。在末日浩劫式的蘑菇云升起之前,哥斯拉这样的巨兽从来没有为人所想象过,彼时也没人料想到巨兽的血流滋养了这许多作品,《妄想代理人》也归属于这奇妙的谱系。

“神话中的怪兽是通常不同生物所特有的元素的组合,如果替代的数量和速度足够多,怪物的多样性会显得无限,似乎会相互 "联姻"。当狗和神,野兽和天使,以及所有这样的对立面震荡得足够快时,它们很快就会成为一个整体,但不是在某种和谐的 "综合 “意义上。

实体开始合并,而这些实体永远不会真正融合;其结果看起来像是从组成物中借来的零星碎片的杂乱。如果一个统一的幻觉出现,它将包括以前对立面的碎片,以无序的马赛克排列——一个具有兽类特征的神,或者一个类似神的兽的缝合图像

这个过程类似于电影,当许多图像被快速连续地看到时,它们会产生一个单一的运动图像的错觉。同理,在最后一集中,吞噬一切的麻露美实际上成为了全城市暴走欲望的思念体,它是世界的自我渴望,是影像最终的生成-动物(Becoming Animal)。只要戳破这个肿胀的气泡,一切就会以电影倒带的方式释放所有登场角色单纯的欲念。

《妄代》最终集,气泡被戳破,伴随着放映机般的声音,登场角色一一再现

动画与恐惧

球棒少年式的都市传说有一个根本性的特征,那就是迷思的构思者没有收回他/她所孕育的存在的权能。只要有一个确凿可信的形象(figuration)在先,其存在便会在诸主体滚雪球般的语词间不断被确证,和任何病毒一样,只有肯定的话语会保留下来。到达最后的阶段时,它将既不再是主观的造物,也不是客观的存在物,而是晋升为我们头脑中一间空屋里的变形神灵。

很少有人将动画的传播效应(或许应该说,传播的动画效应?)视为其本质特征之一,而这正是一切古老宗教的雏形和基础——最真实的动画是那些在我们头脑中不断生成的形象。我至今都记得在童年时蜷缩在沙发上的感受,那时恐怖总是无孔不入、无处不在,半掩的门、机柜底的影子,阳台上飘拂的衣裙似乎都藏匿着柯南式的黑影,最糟糕的是,没有证伪的手段和勇气。

我们可以设想一种源头是神圣恐惧的动画艺术,它将“动画”作为祭品献给了一座空屋的静默,其中虽然事物保持不变,内里却总是感觉有什么古老的东西在活动,在获得生命。

宫崎骏曾经批评过手冢动画粗制滥造,但手冢自己的理解却是:“三格拍摄法”是为了这样一种动画,有机会就可以让外行人也能制作的,彻底摆脱迪士尼的方法。这意味着在手冢治虫眼中,日本动画的能量并不依赖于对作画的盲目崇拜,而且静止帧不会让你否认动画的生动性,只要它肯做出运动的承诺。很多时候,静止的人物形象邀请你尽力去参与它生命的实现,此类动画以烙印的方式而非果冻的方式运作。

大塚康生在谈到日本动画与美国动画的异同时举了早先的动画师大工原章对静止帧的处理,认为就日本人对表演的理解而言,更重要的是对「招牌动作」的呈现,正似在能剧中,歌舞伎的演出近乎机械化,所有的舞步全部是重心向下、呈现出坚实量感的动作,身体在极度的紧张下呈现出线条般的硬朗体态,并会在最恰当的时刻停住姿态。

能剧剧场

这兴许是动画迷会称之为“金田流”作画(从一个姿势到另一个姿势)的宣言,但转念一想,在能剧的停顿中被忽略的难道不是背景中的空屋么?「在那一瞬间,我是石是树,我是侘寂的代理。

在恐惧的领域,有多少,就有多少反直觉的知识。今敏作品中的惊悚戏码是动作与静止交替的幻灯,通常是一个静止物在对逃跑的人穷追不舍(如普希金的《青铜骑士》)。《千年女优》中结蛛网的老妇来自过往的影像,《未麻的部屋》中“假未麻”是电脑的图像,球棒少年脱胎于童年的涂鸦草稿。它们放弃了绘画式的囿于一时一地的行动力,而成为了无处不在的“动画”;就其静止的外表而言,它使血液的流速加快,肾上腺素激增。然而逃跑并不会让人脱离落入非存在的危险,恰恰相反,逃跑意味着无力正视妄想,这就给了形而上的瘟疫蔓延的机会。这就是我们称之为“恐惧”的东西。

 4 ) 是直面痛,还是妄想更痛?

今敏真的很会刻画分裂,《未麻的部屋》里未麻分裂出去的脆弱与攻击,只是小试牛刀。在《妄想代理人》里几乎囊括了所有类型的分裂,简直是个“分裂大观园”了,看的时候绝对要做好“脑爆”的准备。他对于现代人精神生活的关照可谓方方面面,触角之深、范围之广实属罕见。当然你可以说,他面向的是日本国民,不过但凡涉及人性,并无国别之分。其中幻想和现实的界限依旧是模糊、暧昧的,但前后联系起来看,又是清晰、明朗的,看时如当局者迷,事后如旁观者清,大致是这个效果。 片中的鹭月子仅仅因为孩童时,小狗去世,不愿承认自己有错,不愿为之感到抱歉,不愿为之而哀伤哭泣,而谎称小狗是被人打死的。长大后,工作上的创意枯竭,让自己精神几近崩溃之时,走投无路之际,自残,却假说是“球棒少年”袭击了自己。看似荒诞的情节,却是会在每个人身上发生的。 女主人公确实悲惨,在单位被同事排挤,被老板敲诈,又无依无靠,按照一般的套路,她是该被怜爱的,或是走励志路线,在逆境中学会如何奋起、如何反击,或是走疗愈路线,遇到心疼她、激励她的好心人,让她变得坚强而又勇敢。而这部动画却反其道而行,剧情的反转,应证了传统意义上的“恶人”对这类人的偏见,即明明是施害者,却扮作受害者。 这种反转,是有勇气的,因为这得罪人,显得不厚道,毫无同情心,戳破了幻想,撕碎了假面。不过从心理学角度,这种逆转是走得通的,是切中要害的,受害的同时是会想施害的,当双方力量悬殊,受制于地位高低、权力结构,当需要寻求庇护、维持生计,而无法反抗时,当无法在退缩、隐忍、回避和爆发之间,找到更为灵活的应对之道时,不能还击的部分,压下去的怒火,可能会转而施加在自己身上。动画中有许多被“球棒少年”棒打受伤甚至死去的人,也可视作是一种象征,即精神上的瓦解、阉割或灭杀。 导演有仁慈的一面,深知当人们完不成外界对自己的期待、要求时,当自己拥有的资源,不管是实质的资源还是内在的资源,不足以承受外在施加的压力时,人会自我贬低、自我否定。为此他提出的解决之道之一,是休息,只是累了,并不表示整个人一无是处、软弱无能。当连休息的能力也没有的时候,当不能把外界不合理的期待和要求,与自己的好坏判定,分开的时候,可能是更加糟糕的,会看轻自己,也会失去希望,这几乎等同于“自杀”了。 导演也有残酷的一面,深知当人们担负的压力无以复加时,比起承认自己的弱点,比起承认自己的错误,比起接受自己的无能,声称有人害自己,找个人来责怪,确实是会让人感觉强大些。尤其当身边没有人可以帮助、可以扶持、可以倾诉,或是曾经亲密的人,总是会在此时更多施压,让自身感觉更差,那么此时也许更是容易,以“妄想”来让自己恢复暂时的平衡。 “妄想”被害的好处在于,可以让外界不再对自己那么苛待,甚至可以因此换来特殊待遇,被关注、被夸赞、被宽容、被保护,为此有些被“棒打”的人,反而觉得“松了口气”。当然借此喘口气,是人之常情,但难保不会沉溺。真正回避的问题终究没有解决,还是要面对,而且要时刻提防别人触及自己回避的真相,惶惶不可终日,而那些因为自己受害而更加善待自己的人,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看到自己依然如故,不见好转,而觉得自己受骗,此前的善待可能秒变虐待。片中的女主人公鹭月子因为受害,上了新闻,而顺带让自己的玛洛美布偶,红极一时,甚至被制作成动画,但构思不出新作的她,终究敌不过潮流的更替,结尾处大屏幕上大热的布偶,已换作他物。可惜的是,再美好的“妄想”也会有时限,后果相比最初更加不好收拾。 “妄想”除了可以在自己承受不了外部压力下,以消极的方式,让自己好受些,还有很多用处。动画里“球棒少年”起到的作用,也一直在变。比如在优一的那集里,他总幻想着自己可以享有万人拥戴、众星捧月式的待遇,觉得一定要完美无瑕才能被人喜爱,结果当一个善良、穷且笨、缺点多多的转学生牛山,分走了他自认为本属于他的关注,激起了他强烈的敌意。他认定是他在坑害自己,即便牛山帮他解围,他依旧觉得,是牛山在背后说他坏话,让其他人都孤立、远离他,联合其他人对付他。本来是幻想,有人代替他殴打牛山致死,自己还能当回英雄,惩治罪犯,没想到“梦想成真”,牛山被“球棒少年”的模仿犯给打了,只是他狼狈不已、惊慌失措,根本抓不住罪犯。事发之后他害怕到不敢出门了,尽管他没动手,但有此冲动,若不是模仿犯替他打了,没准他自己也会动手,而且他跟牛山有仇,别人更会怀疑他就是“球棒少年”。然而真正的“球棒少年”在他心里,牛山让他想到了自己厌恶自己的部分,攻击他是攻击自己差劲的部分,别的强悍的对手,他没优越感,也干不过,而且牛山还总为他的恶行开脱,非但不能消除他的敌意,反而让他将自己更多的自我厌恶、对失宠的恐惧、被怀疑的无助宣泄在了牛山的身上。为此他所谓的“被打”,只是自己骗自己,骗自己没有“球棒少年”那样的暴力,只是为了向周围人自证清白,维护自己“高大上”的形象。可惜的是,他也许不是个会棒打无辜者的罪犯,但他依然会对威胁到自己地位、损害自己的利益的对手下手,而且他还不敢挑战厉害的对手,总是将心慈手软的人当作假想敌。 在晴美、蛭川的那两集里,人格的分裂是更为分明的。这时“球棒少年”的作用,是帮助他们回避自己的阴暗面。那两集都是在自己体内的分裂,而没有外在的对象,来加以对抗。晴美的分裂,也即双重人格,在影视作品中较为常见,白天古板、保守,是研究员,夜晚奔放、淫荡,是兼职妓女。晴美越是抵制她的另一重人格玛利亚,越是想把她驱逐出去,玛利亚越是要干涉晴美的生活,让她不得安宁。最为精彩的一笔是,同事主动求婚了,她有了幸福的归宿,按照片中心理医生的说法,她应该可以康复了。然而,她内在的斗争反而更剧烈了,她的否认越加严重了,因为害怕失去得来不易的归宿,更加排斥玛利亚了,玛利亚的力量反而变强了。若她可以接纳这面,在生活中展露性感,不那么拘谨、节制,接受玛利亚的所作所为,也是自己的渴望,也是部分的自己,也许就不是这般惨痛的撕扯了。 蛭川的分裂,是更加多重的。他的性欲没有在妻子身上获得满足,却转向了女儿和妓女。妻子像是母亲一样尊贵,只能供养着,不能有性,只有在卑贱的妓女那里,他才能有酣畅淋漓的释放。职位低微的他,升迁无望,权力欲受阻,只能靠着钳制黑道,收受贿赂,才能缓解他平凡岗位上的失落感。但是他内心是有挣扎的,是隐约知道自己在走邪路的,是担忧被人发现并受惩罚的,为此他会合理化,他所做的一切是在为家人谋求更好的生活。这集中穿插的《男子汉之路》的漫画,相当巧妙,当他反被黑道威逼,不得不靠盗窃抢劫来筹钱时,明明做的是违法乱纪的 事情,却借着漫画里的情节麻醉自己,自己是在行侠仗义,自己是在劫富济贫,自己是在英雄救美,如此才能把犯罪进行到底。然而作恶越多,猛兽般凶狠的部分越会膨胀、壮大,善的部分越会被吞没,为此他才会呼喊,谁来阻止我啊!所幸在这时他被“球棒少年”的模仿犯给打了,他醒了,到底巡警还是有点底子的,小毛孩还是抓得住的,他为此立了大功、上了头条。这也是本集最为讽刺的地方,谁说巡警就不能受人敬仰?谁说巡警就不能被人爱戴?只要做好保护居民安全的本分就可以了。而此时为时已晚,女儿发现了他装的摄像头,和他决裂,并失去记忆,他用黑钱建的楼房,也因为台风毁于一旦。 “球棒少年”的模仿犯狐冢诚,也是个典型,他是个分不清游戏和现实的学生。他跟蛭川有相似也有不同,蛭川通过“妄想”合理化自己的恶行,也给自己壮胆,假装自己是个威武勇猛的侠士,狐冢诚通过“妄想”掩饰自己的无力、平庸,假装自己是个天选之人、握有神力。他因为觉得棒球少年很酷、很有力量,获得了广泛关注,大家都害怕他,大家都在谈论他,而模仿棒球少年犯案。他是个游戏迷,深信自己是圣战士,自己是在帮人打倒心魔,自己是在拯救困苦之人,自己是在创造新世界。虽然冲关失败,但只要从“存档”的地方再来一盘,就可以获胜。最后当警察因为解不开谜团,而逼迫他认下所有的罪名时,他才认识到他承担不起后果,现实不能像游戏那样重启再来,有些错误不能勾销,而是要被施以重罚的,自己只是模仿而已,假装而已,并没有真的能耐,恐慌、幻灭之下,自杀而亡。当然,“球棒少年”也有震慑作用,那个总是偷懒、出错的某动画公司的制作,总是对别人怀恨在心,却从不反省,还自诩业界未来、不死之身,最后真被“球棒少年”给打死了。这种死,你也可以说是自断后路、自毁前途。 这部动画经典的地方在于,几乎没有人是幸免于分裂的,即便是两位警察,最应该保持理智、清醒的角色,当越来越多的受害者出现,好不容易抓到嫌犯,却又再度发生伤人案件时,也束手无策、一筹莫展。即便第一桩案件,有人目击是自残,但之后的受害者怎么解释呢?只要他们一口咬定是“球棒少年”打了他们,警察就要为抓不到犯人而承担罪责,就要为破案而四处奔波。老警察不由得感慨,跟不上时代,看不懂新人,新警察则越发笃信有个无所不在、强大无比的敌人,他还在逍遥法外,他会继续“谋害”穷途末路的人,而自己是唯一可与之对决、解救苍生的人。最后,疯狂在地上写公式的他,成了狐冢诚游戏世界中的“导师”,所谓知道心魔真相的人,是不是又想全知全能地推演出一个受害者是谁呢? 两位警察唯独没有想到的是,那个犯人不在现实里,而在每个人的心中,会分身术的不是犯人,而是每个人,会穿墙而过的不是人,而是凡是内在不觉察、不接纳的部分,就会不自觉地占据自身、泯灭人性。为此片尾的一场大战,与其说是鹭月子妄想中的“球棒少年”异化了、暴走了,不如说是“球棒少年”的谣言触发了人们的恐惧,引爆了人们的邪恶,凡是自己不愿面对的、不愿担责、不愿承认的都可以推在他的身上。人们内心的“垃圾”汇集成了污浊的黑色洪流,让整个城市瘫痪了、崩塌了。不清理内心,谁都会是下一个受害者,施害者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之所以说几乎没人免于分裂,是因为还是有个例外,那就是老警察的妻子。唯一一个和“球棒少年”坐下来聊聊的人。她是个病入膏肓的人,从小虚弱,本没有存活的希望,在很多人看来是最没有活下去必要的人,活着也是对别人的负担,是最为名正言顺的受害者。然而恰恰是这样的人,所有的悲苦她选择承受,不以身体为借口,尽心尽力为丈夫奉献一切,尽管丈夫不常在家,但感恩于丈夫为自己努力工作,而恪守着妻子的本分,用心持家,让家像个家,让家成为丈夫的安身安心之所、恢复平和之处,鼓励和支持着丈夫的事业,共同面对失败和困难。不是没有过满腹猜疑,不是没有过自怨自艾,不是没有想过一死了之,但她心中还有相信,还有希望,还有坚守。即便一无所有、徒劳无功,还是没有放弃,没有沉溺于失意之中,而是做着力所能及的努力。她也是在提供一种示范,一种示威,人没有那么脆弱和肤浅,一定要在幻想中才能活下去。这样的她,“球棒少年”伤不到她分毫。这种反差,也令人感慨,死着、睡着,是不是比活着、醒着,更轻松呢? 老警察,为了给妻子筹医药费,而过度工作,劳累不已,为未解决的案件而自责,也为被归咎、被解雇而失意,种种诱因下,进入了纸片做的幻想世界。恍惚间回到过去那个祥和、友善的社会,那是个可以让他安心,也可以让他找回价值感的地方。尽管这里没有丑恶、没有压力,贫富均等,无需紧跟时代的步伐,但这里也是个没有欲望、竞争、创造、变化的地方,时间在这里是停滞不前、原地踏步的。这时的他,精神涣散,意志消沉,再没有在乎的东西,再没有想要抓取的东西,宁可在熟悉而又虚假的温情和光明中沉沦。 他想逃避的,也是对妻子的愧疚,从妻子没有了孩子起,他对她是有责怪的,尽管他勉力支持,妻子的无私付出,更让他无法表达对失去孩子的遗憾和伤痛,而任劳任怨地支撑妻子的治疗开销,他也有力有不逮的时候,也有不堪重负的时候,也有想甩手走人的时候,也有厌倦、嫌恶、懊悔的时候,这些脆弱,妻子是去面对的,但他并没有。这些都会让他不经意地远离妻子,也许看到她,就会涌起那些复杂而又难受的感受。面对现实,真的没有他说得那么简单,他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地说出的那些金句,至少他并没有做到。直到妻子来跟他告别,他才认识到一直以来自己的安身之所,是在妻子身边,而不是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之后,他打碎了这个世界,大吼“没有归宿的现实才是我真正的归宿”。这句话揭示的真谛是,真正的无家可归,是迷失在幻想之中,实实在在的手边事、身边人,才是自己的归宿。 另一个有意味的点是,在结尾处,雷达超人反复念叨的玛洛美和“球棒少年”是一样的。从 情节上来看,“球棒少年”是在鹭月子的小狗玛洛美死去时出现的,因为小狗是好不容易让父亲帮自己买的,而父亲的过分严厉,又让她不敢承认是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让小狗被车压死。在她心中父亲的责罚可能比死亡更加恐惧,年幼的她,没有母亲的她,也害怕因此而被父亲抛弃。那时无人来帮她梳理她的内心发生了什么,来教导什么是更好的应对之道。于是她只能假想被袭,归咎于不存在的敌人身上。她的父亲其实是通人情的,了解小狗去世了,她有多伤心,也内疚于自己对她的严厉,让她性格内向,也期待着当悲痛过去,她能承认失误。尽管在很多人看来,她没什么错,不就是个意外?但毕竟一条生命逝去,无法挽回的结果已经铸成,自己终究是有责任的。也只有认了这份责任,有了内疚,才可能更加留心、警惕,避免悲剧再次发生,才可能不再幻想着,只要没人知道,只要找人背锅,自己就能获得心安、免于受罚。 老警察的妻子,口中的“一样”,指的是玛洛美和“球棒少年”都是麻痹人心,帮人逃避现实之物,本质上没有区别。“球棒少年”和玛洛美都是在帮人逃避压力、逃避人性的弱点,不同的是,“球棒少年”更多承担的是暴烈、狂乱、冲动的那一面,玛洛美更多承担的是幼稚、未成熟的那一面,也即对他人的保护和安抚的渴求。众人对玛洛美的迷恋,也是不愿长大的表现,总觉得自己经不住现实的冲击,应对不了复杂多变的人情世故、世道人心。一旦进入成人世界,注定会有更多的失落、无力、焦虑、困惑,不如人、得不到、做不到、被排斥、不公平,势必要承担更多责任、压力,对自己有更多约束,所谓的世界以我为中心,别人都为我服务,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是一去而不再复返的。她最爱说的是“这不是你的错”,全对全好的感觉,谁能不爱呢?人们对她的疼爱,也像是在宠溺,内在那个经不住风雨、只要快乐不要痛苦的孩子。 这部动画高明之处在于,困境的解决之道,并不是毁灭、排除玛洛美和“球棒少年”,而是将他们融为一体,他们是互相牵制,缺一不可的。就好像父母的功能,关爱和鼓励、有技巧的处罚与拦阻,两手都要抓,只有两者兼备,才可能将人的“黑暗力量”、“地下之火”发挥出积极和建设性的作用,而不是个个看似欢笑着、酣睡着、平和着,实则丧失了活力,乃至生命力。 在最后两集中,没有了玛洛美,“球棒少年”疯长。可见玛洛美,也有正面的特质,孩子的天真、纯良,对美好的向往,丰富的想象力,没有了她,也无法遏制住破坏性的力量。也许两者中和之后,人才能有捍卫自己的力量,为自己争取、奋斗的力量,往更深处、更远处探索的力量,也更能创造出有利于他人、社会的事物。最终,真正的化解,还是鹭月子面对了真实的自己,用泪水和道歉,应对了当年的困难处境。她的“球棒少年”再无存在的必要。不过遗憾的是,也只有鹭月子面对了,和过去的自己和解了,和另一部分的自己融合了,其他人并没有做到。为此,最后的“梦告”也指出,一切没有终结,一切还会轮回,一个“球棒少年”没有了,还会有千千万万个“球棒少年”冒出来。 也许有人觉得这部动画有些“小题大作”了,不过是一句对不起,不过是流下泪,何来惹出这么大的灾难,何来闹腾到这种地步才能收住?遗憾的是,换作是任何一个人,都是困难的,跟经历有关,跟人格有关,跟处境有关,这部动画尊重了每个人的难度有大小之别。它如此超现实又如此贴近现实地呈现了人们内在的挣扎,人们如何在真实和想象、现在和过去、在自己的不同部分之间穿梭、转换。它让人看到对现实的回避,会如何一步步演变、蔓延、席卷,会给人带来多少恶果、多大灾祸,并时刻在拷问着人们,制造妄想真的比面对现实更轻松么?妄想跟现实到底哪个更加让人痛苦?它也反复在强调,人的高贵所在,人的力量所在,“人就是这样,不管多么痛苦,都能站起来面对现实”,“就算世道错了,也一定有正确的东西存在,我们一定能走下去”,而且人更伟大之处,在于可以联合起来,互帮互助,“强敌”不用独自去面对,而是可以与他人一起去克服。当然,妄想太美、太甜、太爽,谁都想沉溺,现实太苦、太丑、太痛,谁都想逃避,但至少可以从接受自己内心的玛洛美和“球棒少年”开始做起,可以抽空和他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5 ) 迫害妄想症是逃避现实者的通行证,现实是现实主义者的墓志铭

今敏补全计划的最后一部作品,也是唯一一部剧集作品。可以说是今敏元素集大成,在这部13集的片子里,你能看到今敏在其他长片中运用得出神入化的代表元素:梦境,看似毫无意义的词句组合,蝴蝶,虚实之间不断跳转的叙事……

前四集是相当连贯的故事,成功在观众心里建起了一道初印象——棒球少年并不真实存在,而是想要逃避现实的绝望之人的“迫害妄想”。“只要一棒,烦恼全无。”

但第四集末尾居然出现了实体的棒球少年,第五集又使用了一种《千年女优》式的浸入式、游戏化的审问戏码。把观众前四集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世界观又完全敲碎。

第六-十一集则像是“爱死机”一般,每一集独立成剧,用一个若有似无的勾连穿起,但是都映射着“逃避”、“迫害妄想”这一主旨。

十二和十三集终于回到主线剧情,回到月子的童年,解密为什么“棒球少年”会出现,又为什么说“棒球少年”和麻洛美其实是一样的。最后还是刑警两人组配合,逼着月子正视自己的童年阴影,回到事故发生的当时当下(思想上),对因为自己的失误所丧生的宠物狗说声“对不起”。承认错误,正视问题很难。但是“失去归宿的现实才是我真正的归宿”。

最终回的结尾与全剧的开头形成了衔尾蛇。东京街头人头攒动,人们打着电话抱怨着生活,地铁上的人们个个面露难色,集体焦虑。小刑警已经满头白发,像是开头的老人一样在地上用粉笔写着高深莫测的公式,在结尾成为穿着西装念梦告的小老头。

全剧的内核不难理解,甚至超级正能量。逃避是不能逃避的,人之为人,就是要咬牙一起熬过去。不要寄希望于“解脱”。只是全剧营造出的在现实与超现实之间地带的微妙恐怖的氛围感,使得观剧的体验的确就像是在读弗洛伊德,诘屈聱牙。特别后面几集看下来,常常开始片尾曲的时候,我们俩面面相觑。

除去这些“我们不够好,配不上今敏”的部分之外,还是常常被叙事中的巧思和流畅切换的虚实跳跃所打动。每一集的标题其实都是取自该集中某个街头标牌节选,特别是“最终回”,是在混乱中散落一地的标牌中,三块牌各出一个字凑成的。“男道”一集,将坏刑警在现实中的所作所为与《男子汉之道》漫画中的剧情无缝衔接,甚至有些台词都是互文使用。不管是不是能完全体会到主旨,这种讲故事的技巧本身实在出神入化,叹为观止。

下面是分集标题及一些小笔记。

第 1话 「少年バット参上!!」 (少年球棍 拜上)

人气公仔麻洛美的作者鹭月子深感催稿压力,同时又一直被同事说闲话。有一天晚上回家路上,遭遇“道路魔”袭击。据她自述,袭击她的人是一个穿着金色直排轮,拿着弯曲棒球棒的小学生。都市小报记者川津在医院正好撞见前去了解情况的刑警同事,被这一事件吸引。川津在自己事实调查期间找到了目击证人——拾荒老婆婆,并且也证明了自己的猜想,事实上并没有出现另外一个人攻击月子。

但就在这时,川津自己,也受到了“棒球少年”的攻击。

第 2话 「金の靴」 (金色的靴子)

由于是人气漫画家,月子受袭击事件受到广泛关注,又因为嫌疑人是小学生,更增添了话题度。小学六年级学生一,就是那种学生会主席候选人。成绩好,运动好,人缘好,家庭条件好。但因为他平时的举止打扮跟目前流传的“棒球少年”极为相似,他因此在学校开始被同学孤立。高傲的他认为这是他的竞选对手,转学生牛山搞得阴谋,还因此悄悄威胁牛山同学。

而一天放学一起回家的路上,牛山同学受到“棒球少年”攻击,一就在现场,而且从动机上来说也最想除掉牛山。于是他陷入恐惧,怕自己因此被进一步孤立误解,这也使得他成为了“攻击对象”,住进了医院。

第 3话 「ダブルリップ」 (DOUBLE LIP)

这一集是我的个人最爱,讲一个精神分裂女性的故事。A人格是一的家庭教师,文静的大学研究员。B人格是浓妆艳抹行为大胆的援交女。衣柜和梳妆台都是两种风格的物品,两种人格通过电话答录机对话,都想除掉对方。最后浓妆艳抹的人格在深夜的大街上被攻击。

超级浓烈的叙事,R18,惊艳。

第 4话 「男道」 (男人的生存之道)

这集的主角是上集援交女的熟客之一,一个与黑道有染的小巡警蛭川,同时有恋女癖。一个复杂的人物,对家庭有很强的责任感,一心想修起自己的私宅,因此才混黑道赚黑钱。但后来反受到黑道胁迫,为了维持,不得不带上面具走上抢劫犯之路。蛭川的内心其实非常痛苦,盼望有人可以帮他解脱。于是在结尾,“棒球少年”应声出现,没想到被巡警出身的蛭川一下打倒。

本集叙事非常有趣,真实世界和漫画人物交替出现,甚至喊出了一样的台词。

第 5话 「圣戦士」 (圣战士)

被逮捕归案的“棒球少年”狐冢接受审讯,他将自己描述为战胜心魔的圣战士。但最后被揭穿只是一个模仿犯,而且只袭击了牛山同学和蛭川警官两人。

本集叙事非常《千年女优》,两个刑警也化身游戏人物,跟随狐冢的叙事漫游了这个游戏世界。

第 6话 「直撃の不安」 (面对真相的不安)

台风来临前的东京是本集的大背景。一条线是两个刑警也找到了目击者拾荒老婆婆,婆婆说袭击现场并没有别人。一条线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女生妙子(最后联系上是蛭川巡警的女儿),而她离家出走的原因是发现了自己卧室被装上了摄像头……

妙子独自在暴风雨中行走,回忆与父亲的温馨往事,以及发现摄像头的愤怒,最终遇袭,最后甚至失忆。

第 7话 「MHz」 (MHz 兆赫)

得知真相的两个刑警重新去逼问月子说出真相,与此同时,狐冢在关押中自杀身亡。两个刑警因此引咎辞职。

这一集实在没太看懂,包括也没看懂那个电波密室到底是哪位。

第 8话 「明るい家族计画」 (快乐家族计划)

被誉为神作的一集,看时平淡,回想起时汗毛竖起。是三个风格迥异的网友,老爷爷东蜂,男同性恋斑马和小女孩小鸥一起想寻死的故事。现实与聊天记录穿插。聊天室中其实曾经有第四人,Fox,也就是在羁押中选择自杀的狐冢。这也印证了狐冢为什么要自杀,并非警察找上门,而是他一直以来就想完成的事。

神作之处在于,片子最后发现,三人其实已经是往世之生,却仍然在不断寻死。仿佛西西弗斯的寓言。

甚至死亡也不能成为逃避现实之人的庇护所。极度绝望,却又极度希望。

第 9话 「ETC」  (ETC 其他)

三个长舌妇聚在小区楼下谈论各种八卦,新搬来的鸭原太太也极力想要融入。四人编出了不知真假的许多跟“棒球少年”有关的发生在身边的事儿,其中一个甚至是欧亨利最后一片绿叶的故事,令人啼笑皆非。

本集的最后,鸭原太太因为融入不成,沮丧地回到家。看到丈夫倒在血泊中,喊着“棒球少年”,第一反映是摇晃他,让他说出遇袭的经过,好让自己多一些谈资。

第10话 「マロミまどろみ」 (玛洛美的小憩)

很有趣的一集,甚至有线稿的场景。动画产业分工介绍,麻洛美的旁白也很好笑,让我想起Golden Boy的最后一集。动画人对动画业的吐槽永不止息,就是肝!

整个项目组全军覆没,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是上一集受袭的鸭川编剧。

这集既可以解读是压力导致大家都逃避,也可以解释成一直以为能力不行受到组内鄙夷的杂务扮演了“棒球少年”为了自己出风头。

第11话 「进入禁止」 (禁止入内)

老刑警夫人跟棒球少年的1:1,人不是你想的那么脆弱。即便如此我们也迈出了新一步。直接开始说教主题了!但还是比《Soul》高了一万倍。

第12话 「レーダーマン」 (雷达超人)

小刑警已经化身为“圣战士”,独自对抗在流言妄想滋养下不断变强的“棒球少年”。故事到这里已经有点玄乎了,他在一群手办的帮助下了解到“道路魔”的秘密可能埋藏在月子童年一次受袭的记忆里。于是造访月子乡下的老家,向她的父亲了解真相。

第13话 「最终回。」 (最终回。)

老刑警沉湎于“光荣岁月”无法自拔,我的老天这一段的塑造,很《红辣椒》,又很《inside out》。我们的内心,就是我们为自己搭建的剧场。

而现实中,人们沉醉于麻洛美所带来的平和与治愈,一种未知的黑色洪流却席卷了城市,吞噬一切。

老刑警的老婆在弥留之际向他精神喊话,把他带回了现实。老刑警怒砸幻想安乐乡,大声疾呼“失去归宿的现实才是我的归宿”。回到现实跟小刑警并肩作战。

小刑警对着老刑警和月子说出了自己调查到的真相。被黑色洪流追逐逃跑的月子也最终回到了回忆里的那一天,在“棒球少年”出现的时刻,抱起了因为自己失误而丧生的宠物狗,对他说抱歉。“棒球少年”的阴影也因此消散。

 6 ) 魔鬼的位置

“棒球少年出现在因为走投无路而逃避现实的时刻。”

这句话至少包含了三个问题:

1、棒球少年代理的是什么?
2、走投无路和逃避现实分别是什么意思?(这两个看似清楚的表达实际有着十足的含混性)
3、这一时刻对当事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故事从月子开始也从月子结束,但是还是值得审视一下各个被袭击的人物所面对的现实。如果从这些现实中抽取出一般的共性,不妨将其表达为过度的善。

月子的善在于她创造出了麻路美。麻路美的过度成功反向引致了过度的要求。其中的冲突在于麻路美的成功本身内含了不可复制性,麻路美的特殊性使得月子不可能将创作延续到其他对象上。最终过度的要求和不可能性发生了碰撞,产生了棒球少年的再现。

优一的善在于自身的优秀。而优秀对于优一唯一的意义只在于优势性的位置。这种位置在于别人的眼光之中,在于闪光的头衔之下。在棒球少年事件中,优一本身的优秀没有改变,被移除的只是优势性位置,而这一点带来了巨大的焦虑。优一身上所体现的讽刺,正是在成功和卓越的话语之下隐藏的人类的贪婪。

牛山的善来自于对“善”本身的笃信。和优一相映成趣,两者构成典型的“好学生情结”的演出。牛山的善良之下隐藏的是被包装的侵略性,这种侵略性来自于自以为是的想法:如果我这样做(并且人们都这样做),世界就会更加美好。而极权正是在这样的信条之下产生的。

蝶野的善则直接以玛利亚的形式在自身的存在中绽开,变成了在意识之外的对乐的纯粹追求。蝶野真正的欲望不是结婚,而正是玛利亚。在希望玛利亚消失的想法之下,蝶野是在命令自己举起手枪对自己开火。

更为简单原始的情况出现在妙子身上,直接体现在自己和父亲的关系之中。过度诱惑的父亲直接杀死了一个少女在成长过程中进入自身认同的对象。因为可以说,在与这样的父亲的关系之中,母亲是无法存在的。无法委身父亲又无法成为母亲的妙子只能离家出走。

……

叙述到妙子这里,已经可以看出,所有的这些表面上的善,实际上都是变本加厉的恶。人们或是被表面上的善魅惑(再如之后的学习强迫症的少年),或是被幻想中的善过度地要求(如之后被婆婆逼到崩溃的儿媳)。这就是走投无路的意义。逃避现实,在这个意义上,正是逃避幻想。幻想中的价值所包含的二元对立其实并不存在,因为没有人能保证高尚的果实和堕落的惩罚。

棒球少年所代理的是不是善也不是恶,而是规定性的对立面,不妨说是和上帝对立的魔鬼的位置的代理。球棒敲打的瞬间,走投无路的人们被强行和幻想之间划出距离,这样的时刻,就是人们即将被善吞噬的时刻。

这就是为什么马庭无论如何也无法正面战胜棒球少年。在将找出棒球少年推向崇高位置的时刻,他自身也变成了袭击的对象。最终他终于醒悟,棒球少年就是麻路美。

而从几个打败棒球少年的例子来看,故事还是给出了颇为温馨的希望。在直面死亡的狂喜之中(快乐家族计划),在直面幻想的坚决之中(猪狩的妻子),在从童话的跌落之中(最终的月子),人最终能够把握住自身的真实。人们在这样的时刻中意识到,自己只能带着痛苦生活下去,曾经的归宿只是回不去的乐园。而也唯有这样,人才能真正得到幸福。

在那痛苦的幸福之中,人们不需要麻路美,也不需要棒球少年。

 短评

一直那么认为,在地上演算一大堆数字和文字交混在一起的等式,然后得出预示的未来,比通过水晶球预知未来要有创意的多。(05.07.10)

4分钟前
  • 恶魔的步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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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8后急轉直上↗

6分钟前
  • 给我个电话亭,我要拯救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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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碗烈酒,让你把这辈子喝的鸡汤都吐出来。。。里面既有对日本流行的治愈、废萌的自慰式文化的严厉抨击,又有当代日本社会群体性焦虑的群像描绘。甚至还有对变态的日本动画业的自爆式自嘲。。。幻想与现实的边界模糊是今敏作为动画人的特权,也是其一生的表达主题。

9分钟前
  • 空想特摄兔男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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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尽了动画和TV的表达方式,叙事精巧,想象飞扬,连OP和ED都很有深度和波澜不惊的震撼。内核是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自省力——反治愈,让人对乖萌自愈的退路几乎感到恶心(特别犀利)。生而为人就已经回不去了,所有寻找舒适领域的安慰都是徒劳。结尾队长那句话是一种切肤之痛。

11分钟前
  • Salopt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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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致精巧的抽丝剥茧,一如记忆中的神奇。回头看,我现在不觉得这个结尾有那么单薄。惯了大屏幕的今敏困进TV的框架后也一样适应20min×13的线索推进悬念设置及副线调剂。色调,各色切合妥帖的画面拼贴,以及难得出现在TV动画中的镜头感。另外,平泽进真棒啊,OPED真棒啊。

13分钟前
  • 流空破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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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些部分很讓人喜歡,比如現代性輓歌式的开头,蝶野和蛭川的角色處理,第七話濱崎博嗣鋒芒畢露的個人風格,第九話奇妙物語式的碎片結構,絲縷交織的人物關係。但這個core和千年女優一樣無聊。

14分钟前
  • 橘 きよあき
  • 还行

无疑是今敏最被忽视,最被低估的作品,也胆敢预言是动漫史上最具野心,创意,胆气,幽默,完成度,媒体自觉,微观体察和宏观视野的百科全书。不仅串联了他四部长片中所有的主题(落魄的都市浪人、聚光灯下的高压梦魇、作为人类精神后花园的梦境和在多维时空里不断被重新讲述的相似记忆),而且将战后日本乃至全世界的众生态和集体历史都用“马洛美”和“球棒少年”两个符号进行了概括和预言。老者每次出现时身后的蘑菇云悄然影射着广岛之难的满目疮痍,二战后人类文明无论怎样重建,坚称自己对地球的正统,都不能摆脱谎言的轮回,和那一堆核废墟永恒的在场。集体生活难以直面恐惧,于是社会制造出了消费主义温吞的保护壳,以及恐怖分子十恶不赦的形象——两个被新世纪的文明发扬光大的病灶,正像两剂麻醉药一般,帮我们甜美地滑向清醒时难以接受的浩劫。

18分钟前
  • 白斬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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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部的时候你难不难过啊?我难过啊。你觉不觉得每个受害人都是自己?我觉得啊。而所谓受害都是被自己所害,装成一个受害人的身份,全因为我们逃避现实,一切罪恶的根源全因为我们不肯面对自己。

21分钟前
  • A-s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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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应有10颗星啊

23分钟前
  • shawn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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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今敏作品全部补完。最不美好最不浪漫最现实的一部,现代化大都市压力催生心魔,前半是类本格推理,后面则挨个把今敏前前后后的电影都用了一遍,结尾还是个无解循环。失去归宿的现实才是真正的归宿,一味逃避只会自我毁灭,一点不假。

26分钟前
  • CharlesCh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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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认为之后的《红辣椒》在抽象表达、美术风格和流畅度上都更胜一筹。看完才发觉漏掉了前12集的“梦告”,不知所措得就像今敏所造梦里之人。其实是个很鲁迅的文本:“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今敏的作品真是永远不必囿于“动画”的比较维度啊。第一千部标记献给今敏。

30分钟前
  • 寒枝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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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作。对日本社会的猛烈批判,如漠视他人和家人、逃避现实、怀旧等。遇到困难后不是努力克服,而是妄想球棒少年来打晕自己,从而成为无责任的“被害者”,最终逃避现实。萌萌的宠物也有同样功效:我很萌很软弱,所以出了问题一定是别人害我。最终话表示,整个日本都是如此,并且一度消除也会卷土重来。

34分钟前
  • danyb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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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把自己装扮成受害者。不作虚伪的逃避。人就是这样的一种动物,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要坚持着活下去。

39分钟前
  • littletw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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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撼!绝对的神作!今敏就是神!所有今敏作品都看完了。这部13集动画风格之多变,信手拈来。奇幻、恐怖、低幼、搞笑、悬疑甚至小清新、电玩游戏、精神分裂等转换自如,叹为观止。剧情之奇诡,收放自如娓娓道来。学生设计师自杀者警察甚至街头八卦大妈角度众多,大呼过瘾。比盗梦侦探还神!跪地膜拜!

43分钟前
  • 汪金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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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动画能达到的最高境界。汪洋恣肆的想象力,工整又富于变化的形式感,以及难于企及的媒体自觉——好像那些还未被发现的可能性都终结于这部动画里了。P.S.今敏笔下的大叔真是亲切又栩栩如生,《红辣椒》里的警官,《千年女优》里的导演,莫不如是。

48分钟前
  • 胤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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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舍得离开?

53分钟前
  • 撕撕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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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嘛,一只狗而已,这个世界真不争气。”

55分钟前
  • 临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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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大姨妈引发的血案 对人性的描写真实得让人厌恶 预算没剧场版多的情况下今敏依旧能玩得开 太太神推理 为什么要虐小警察 虽然跟主线没啥关系 第8集最有意思 一种又可怜又好笑感觉

56分钟前
  • [已注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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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害是妄想症患者的通行证,压力大是都市上班族的墓志铭。

60分钟前
  • 芦哲峰
  • 推荐

你说有深度吧,确实有深度。你说构思巧妙吧,确实巧妙。你说看不下去吧,确实看不下去

1小时前
  • 唯斯清远
  • 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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