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届金马奖上,有一部小成本文艺片在没有任何明星助阵的情况下大杀四方,以黑马之姿斩获10项提名,5项大奖。
它就是《大佛普拉斯》,只看片名就显得别具一格。
《大佛普拉斯》
《大佛普拉斯》这个片名看似不明觉厉,但其实翻译过来就是“大佛plus”的意思。
是不是感觉一下亲切了不少。
这个名字源于导演黄信尧三年前拍摄的一部名为《大佛》的短片。
后来黄导又将它改编为长片。发行时正值IPhone6 plus上市,于是他就索性用同样的思路给自己这部长片处女作命名为“大佛plus”。
黄导这种给电影起名字的方式实在是很Real啊!
黄导是土生土长的台南人,为了推广家乡文化,当然更主要是为了创造自己的电影风格。
他在电影里总会“三不五时”地插播几段自己念的闽南语旁白。
虽然音色算不上磁性,音调平淡到催眠,但是这些旁白都可以看做是一个个精巧有趣的段子,或者你可以把它当成音频化的弹幕。
像一个聒噪却也可爱的朋友不停地在你耳边妙语连珠地吐槽。
但有时呢,这些旁白又是那样简单,真实,让人感动。
在画面与音乐的烘托下,很容易就触碰到人心最柔软的地方,让观众的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电影另外一个特点就是从始至终的黑白镜头和行车记录仪中的彩色画面。
黑白与彩色是区分电影里面贫富世界的最明显的特征。
肚财(陈竹昇饰)是一个拾荒者,俗称捡破烂的。他白天捡垃圾,一到半夜就去找菜埔夜聊。
菜埔(庄益增饰)是一个雕塑工厂的门卫,也就是所谓的打更的。两个人都是社会最底层的小老百姓。
一天夜里,闲到无聊的肚财突发奇想打开了工厂老板(戴立忍饰)的行车记录仪,从这里面我们第一次看到了缤纷的彩色世界,听到了老板和一些女人猥琐的调情。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讲,电影这种艺术形式本身就是一种窥探。
通过行车记录仪,观众同肚财、菜埔二人一起完成了对于老板私生活的窥探。
雕塑工厂的老板是电影的负面形象担当。
他滥交,行贿,溜须拍马,甚至为了隐瞒自己和秘书长的“奸情”(没错,秘书长也是男人,很刺激吧)残忍杀害了自己的旧情人叶女士。
然而对于这样的恶人,电影却没有对其进行任何形式的审判,直到最后他可能依旧还在逍遥法外。
不难想象,这样政治不正确的结尾是绝对无法获得内地的影院通行证——龙标的。
所以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这部电影,那就是“善无善报,恶无恶报”。
电影里的“恶人”老板最后毁尸灭迹,依旧装作慈善达人,塑造佛像,扮演着披着羊皮的狼。
而与世无争的“善人”肚财,只是因为不小心看到了行车记录仪里老板杀人的全过程,后来就蹊跷地死去了。
但是导演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情感偏向,电影里看不到他对于丑恶的抨击或者嫌恶之情,也看不到他对于平凡人悲惨生活的哀叹。
别的电影里经常出现的上帝视角在这部电影里演化为一种“佛”的视角。
佛,慈悲肃穆,目光冷静,普查众生。他把这世间的所有美丑善恶都简化为一种悲天悯人的超然。
但是这种超然似乎又与佛教所提倡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相悖的,仔细想来,着实有趣。
电影主要的矛盾看似是阶级矛盾,但其实在这些矛盾冲突的背后却是一种更加“佛”系的表达。
看过电影的人都会对其中黑白与彩色的运用津津乐道,大多数人都能感受到不同的色调划分了贫穷与富贵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但除此之外,富贵的老板也会出现在黑白世界里,而贫穷的菜埔也同样出现在了彩色世界。
这种贫富世界的混杂又说明了什么呢?这个问题我们稍后再谈。
电影最后,菜埔来到去世的肚财家吊唁。但是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大吃一惊。
原来平时以捡垃圾为生的肚财,却拥有一个童话般的梦幻房间。
肚财用捡来的废品DIY了一个飞碟般的床榻,并且里面铺满了他平时从娃娃机里抓来的各式各样的娃娃。
没想到这样一个邋里邋遢的大男人竟然有着这样精致、可爱的内心世界。
那一瞬间,菜埔觉着虽然他是肚财多年的老友,但是他似乎从未真正地走进过肚财的内心。
现在我们就可以回答前面那个关于黑白与彩色的问题了。
同肚财的床榻一样,行车记录仪所记录的彩色影像,都发生在老板的奔驰车里。那是属于他的私人空间,也是他展现内心世界的场所。
车外是伪装,是苟且,是卑躬屈膝,是黑白色调的压抑。
车内是放纵,是偷欢,是翻云覆雨,是灯红酒绿的快活。
车外是羊,车内是狼,人性的多变在老板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黑白与彩色区分的其实不仅仅是贫富,更是一个人内心的宇宙和外部的空间。
每个人都会有感到孤独的时候,那是因为别人封闭了我们,还是我们封闭了自己呢?
佛家常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我们每个人都有各自内心的宇宙,这可能是外人无论怎样都无法探寻的一个境地。
人生在世,有太多的悲欢离合,美丑善恶。
这部不争不抢,不卑不亢的电影,通过这样一种“佛”系的方式,让我们重新认识了生活,也再一次认识了自己。
导语:本评论将《大佛普拉斯》与《血观音》先进行客观对比,再将两部影片的共同之处进行主观解析。对于两部台湾金马奖作品的解读可能有失偏颇,请读者见谅,并且接受一切批评和指正。
1.主题比较
1.1华丽精致下的模糊,黑白人间下的悲怆
1.1.1《血观音》很精致却少了些核心
杨雅喆想要表现的东西似乎有点太多了,他唯美镜头下的权贵争斗给人一种莫大的戏剧张力,可是他庞杂的人物关系却也在无形中被稀释殆尽。这个剧本很棒,他通过两个女人的视角讲述了一个家族的因果报应,通过几个人的爱恨纠葛讲述了一个时代的潮起潮落,通过华丽信仰下的假象投射一个社会的虚无。杨雅喆想要表达的很多东西,我们都能从他的故事中找到答案,可是当我们仔细去挖掘的时候,那种模棱两可,那种欲言又止,那种失落感油然而生。他的核心到底是什么?难道这三个女人犹如因果轮回的无爱人生就是这个故事的核心思想?我不能苟同这种观点,在我看来“因果报应”只是佛教的一个很字面的东西,他深处的含义绝对不止于此。当电影最后文琪对着奄奄一息的惠英红说出那句话的一刻,我的内心有所触动却少了一丝震撼。或许这部影片过于庞大的价值观让我迟迟没办法抓住重点,亦或者女人的心思我不懂。
1.1.2《大佛普拉斯》很简单却发人深省
毫无疑问,单单从主题来讲我更钟情于黄信尧的这部处女座。故事很简单,甚至可以说主题也足够浅显易懂。可是通过黑白画面和几个底层百姓的视角,让人感受到那种巨大的刺痛感。佛教信仰成为权力者的政治工具,成为艺术家的钱色平台,甚至成为底层人民的生活来源。导演没有试图去反击这种现状,而是通过肚财和菜浦的真实状态去反映如今这个时代的精神内核。正是这种不抨击,不揭露的表达方式反而使得《大佛普拉斯》呈现出一种让人痛彻心扉的无力感。当最后肚财被杀,菜浦第一次来到他唯一朋友的家中那一刻,几乎每个观众都会被小小地震撼到,原来我们和菜浦一样,根本不知道这个生活窘迫之人的内心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就像我们也不会了解这些运用大佛获得利益的权贵之人内心的五味杂陈一样,这个时代似乎没有什么信仰可以解你的心,只有本我才是自己的解药吧。
2.人物比较
2.1三个女人一台戏
《血观音》看似启用了大量女性角色,实则重点还是棠家三个女人的故事。这三个人几乎撑起了整部电影的故事线,她们穿插其中,时而独立撑起一条线,时而交叉互动,看得观众很是过瘾。如果单单从人物去看这部影片,那我会给他很高的评价。
棠余月影穿梭于权贵之间,八面玲珑,无坚不摧,在那个时代她就是成功的象征,在她的眼中权利与人情就是她生命的全部,什么爱情和亲情用一句"为你好“就可以代替了。她内心的复杂是穿梭于权色之间的经验所磨练出来,而她内心的简单恰恰是早已不懂得什么是真爱呈现出的假象。
棠宁似乎是反击一个时代的代表,却成为了无用的牺牲品。然而我对于这个人物的喜爱是由衷的,她可以放弃自我为了钱与色,但她也会因为母亲和女儿的背叛而伤心不已,这个女性形象恰恰是最让人动容的。她很真实,当她需要生理满足的时候,她就会去大胆索取;当她需要虚荣心的时候,她就会卖弄权术;当她需要反击这个无爱的社会之际,她甚至可以选择死亡。
棠真就是这个时代的悲哀,我很佩服文琪在如此小的年龄就演绎了这样一个如此矛盾的女孩形象。这个从小被棠夫人调教的女孩儿一方面享受着灯红酒绿的浮华,一方面渴望着豆蔻年华的爱情。她从不像母亲那样忤逆人生,她也很少有这个年龄应该有的天真无邪。过早领略社会的丑陋让她成为了时代的牺牲品,在她认为自己的爱情到来之际,现实击碎了她最后的幻梦。最后,她彻底觉醒,也可以说彻底堕落。
2.2三个男人在沉默中灭亡
真的很巧,《血观音》用三个女人讲故事,《大佛普拉斯》用三个男人演绎底层的悲欢。或许从戏剧张力和人物冲突上,《大佛》明显做得不够,而且在这一方面他完败于更为精致和紧凑的《血观音》,可这不妨碍我们对这三个主要角色的解读,如果说那三个女人是在时代的漩涡下奋力挣扎,那这三个男人就是在时代的浪潮中无声的灭亡。
肚财作为整个故事的一个核心人物,他有着底层百姓全部的优点和缺点。他很单纯也很怯懦,他渴望权色却深知无力回天,他看似空无一物却内心充满幻想。每每看到这样的一个人物,我们内心会有一种强者的悲悯感,可不要忘记了,肚财的内心并非我们直观看到的那么粗俗和空虚。他的一生也许就是家长教育子女的反面典型,可他自带的社会属性却被衣食无忧的我们完全忘却了。
菜浦在故事里更像一个旁观者,他小心地对待自己的老板,又和唯一的朋友意淫行车记录仪的点点滴滴。和老母亲相依为命的他几乎没有任何宏图大志,他的圈子就是那个保安室,他不去争取,不去辩解,甚至不会愤怒。可当唯一的朋友以显而易见的形式"被自杀”后,他内心有了触动,当自己走出保安室来到肚财的小窝后,或许他才真正了解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是一种什么感觉。当他感觉到一种陌生感的时候,正是他人性觉醒的一刹那。
释迦这个人物的存在感着实不强,却举足轻重。导演在电影中的那句旁白很有意思:人与人之间很奇妙,第一天释迦和肚财就成了朋友,而他转了一大圈后还是只认识肚财。或许这个名字就解释了这个人物的作用,他就是大佛派来和肚财作伴的人吧。他从不言语,却正好成为肚财吐槽的对象,让肚财感受到一种人与人之间的平等。而当肚财死了后,他也就不见踪影,他的任务完成了,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普度众生吧。
3.主观解读
为何我会起这样一个题目来解读这两部影片,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在看完两部电影的一瞬间,这个想法就蹦了出来,思前想后,不管这个题目切不切题,我还是使用了它——去TMD贫穷限制了我们的想象力!
3.1富与贫,不是我们批判社会的根本
两部影片刚好契合了这个小标题。《血观音》讲述了上层社会的悲怆,《大佛普拉斯》描述了底层人民的无奈。
可当我们这个社会逐渐将贫富差距标签化以后,就出现了一些对于“大多数”的嘲讽,比如”贫穷限制了我们的想象力“之类的话。起初看到这句话,自己只是无奈地笑一下,甚至会思考一下。一度我认为这句话很有道理哟,看看人家上层社会的生活方式简直匪夷所思,看看人家接受新事物的机会简直令人咋舌。可是慢慢地你会感到一种深深地厌恶,这句话简直就是对年轻人的一种侮辱。难道那些所谓富人的想象力就高人一等?难道诗和远方真的就成了生活的苟且?
当我看到棠余月影和棠真的一生,内心真的只有悲哀没有一丝羡慕,她们真的做到了衣食无忧,权倾天下,可是精神上的空虚和无爱的人生让她们的生活仅限于此了。显然过多的欲望让她们反而失去了广阔的天地。
反观肚财的悲惨人生,我们会为他的风餐露宿而唏嘘不已,可当他粉红色的精神世界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时候,我想我们就和菜浦一样,内心充满了震撼和敬佩。他并非我们想象的那么空虚,那种寄托于玩偶和太空的幻想恰恰是受命于金钱社会的我们所缺失的。
富贵与贫穷不是财富的多少来单一评判的,想象力的受限则是我们学习能力高低的一种表现。
3.2不要再用贫穷作为不思考的借口
在我看来杨雅喆用棠宁这个角色作为他思考时代的媒介;黄信尧用肚财这个形象充当他思考当下的眼睛。无论是上层阶级的俯瞰还是贫下中农的仰视,我们都能从中看到每个阶级不同的思考方式。
棠宁用一种纸醉金迷来反抗那个时代,她在模糊的意识下抓住仅存的一丝爱来抚慰她悲惨的人生,她无时无刻不在矛盾中挣扎,只是她的这种方式让人无法接受,让人感觉放弃才会获得最好的结局,实则不是,她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去找寻,她想要得到一个答案:这个世界到底还有没有爱?
肚财则是通过他能力之内的行动来构建自己的精神世界,他通过行车记录仪满足自己的生理需求并非只是简单的意淫,也是他生活情趣的一部分,从中他甚至可以触碰到一丁点上层社会的东西,来充实自己扁平的思维架构。当他知道了一些自己本不该知道的秘密后,一切都改变了,他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也开始担忧这种平衡被打破,有一刹那,我甚至感觉到他已经做好了结束生命的准备(最后一顿饱餐)。或许在死亡的那一刻,他满足了,他应该看到了自己构建的世界离他越来越近了。
财富的缺失不应该成为我们不思考、不学习的借口,每个阶级都会有自己的精神世界,他们时而交汇,时而分散,不要妄想自己可以跨越阶级去创造什么属于自己的成功,当你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看到了自己的”太空飞船‘,那一刻死而无憾!
两部电影,两个时代,两个阶级,他们为我看待这个世界增加了一个维度,也许这个新空间有些扭曲,但它的存在绝对是我能够坚强活下去的重要砝码,当它越来越紧,拧成一股力量的时候,就是一切归零,重新开始的时刻了。
如果不是去年3月份自驾环台湾岛,我不会相信《大佛普拉斯》里底层人的生活条件会是那么简陋。
事实上,不仅仅是东部的花莲和台东这种区位导致的经济不发达地区荒芜了大量公路两边的住宅和商铺,即使是台中这样文化地位较重的城市,也缺乏经济活力,更不用谈基础建设了。在台北,普通上班族家庭的生活也无法维持往日的光鲜——越来越多的家庭将自家的房子空出一间出来做民宿赚外快。
太平洋上的“宝岛”,由于历史与现实的叠加,在国际上无法为自己发声。
台湾,就是影片中所有女性形象的合集。没有完整的姓名,只有——叶女士、Cindy、Puta或者Gucci这样的指代;性(政治)上没有主动权,甚至没有正式的交合地点,只能在野外或者隧道临停角落的Benz里;向往着美国,但没有能力抱紧美国的大腿。
能离开的人都离开了台湾,不能离开的人在这里行尸走肉,逐渐麻木,对外面发生了什么(政治)逐渐麻木,本土小士多Savon和Seven傻傻分不清。
台湾,也是影片中的流浪汉释迦,名字模糊,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流浪。即使是流浪者,也尽其所能将自己的住所整得干干净净,穿得整整齐齐。
情欲,仅仅是“精英”的游戏,对底层人们来说只是劳作之余后的八卦话题,底层人永远只能通过行车记录仪听到和脑补,只能通过丢弃的杂志看看,在他们的生活里,性是不存在的。
影片表面上谈的是性,实际谈的还是政治。
至于大佛和法会上唱诵的《金刚经》,应该是导演的私货——表面上的法相庄严,实际承载了多少不堪,《金刚经》里对有无的论证和五浊恶世贪嗔痴盛行也是一组讽刺吧。
说来说去,也还是政治。
微信公众号:moviesss 首发于 MOViE木卫
“现在已经是太空时代了,人们可以登上月球,却永远无法探索人们内心的宇宙。”
导演黄信尧在片中,说了这么一句旁白。有点像金句,很适合豆瓣电影短评人,或者写上电影日历。
整部电影还没有开始出画面,黄信尧的声音就跳了出来,打扰观众讲歹势。
画外音是《大佛普拉斯》在黑白影像、行车记录仪以外,电影更重要的一个技巧形式。它看起来,并不是因为剧情无法衔接,干涩需要润滑,而是导演有话说。黄信尧在故意阻止观众的移情投入,产生共情体验,但到了结尾部分,当林生祥的《面会菜》,月琴弹拨出轻轻的口哨声,许多人还是会被打动。
《大佛普拉斯》是一部非常自由,拍得有点随心所欲的电影。自由,包括导演的无所不在,突然跑出来一个到处游荡但只有一句话的释迦,海边小屋里默不作声的、失志的人,商业卖点类型元素极浓的杀人事件,讽刺入骨的“我们都在大佛里面”……
2018年的今天,是一个什么时间点。
伊隆·马斯克已经把特斯拉送上了天,去找火星人。但黄信尧说,我们却无法探索他人内心的宇宙。
人是很简单的一种生物。吃喝拉撒,生老病死。嗷嗷落地,无声死去。
太空时代,与我们同步。但我们多数人,却感觉有些许遥远。只有出现伊隆·马斯克的新闻,我们才会回到人类飞向太空,登陆月球的时代。
在宇宙,或者名为宇宙的名词面前,它是我们人类所了解的无限大。在它面前,人与人才是平等的,会引发共同命运这回事。更准确的说,渺小的人类,真的太不起眼了。人变得根本不重要,是一个共同体,是被焊接在特斯拉跑车里的电路板,上写:
*Made on Earth by humans*
喏,只有一个英文单词,humans。
那么,大到无极限的宇宙啊,是如何能够变成一个人的内心呢。这是周而复始的能量循环,还是艺术家的美好愿景。
不得而知。
毕竟,人类制造的,又不只有火箭和太空飞船。人们也制造柏林墙。
前几天,是柏林墙倒塌的第10316天。然后你应该知道的,柏林墙从建成到被推倒,总共存在了10316天。
想起《大佛普拉斯》主人公死后,送葬路上,突然涨漫的水,像一道河流,你看得到往生的人。又似一道海峡,我们看着台湾电影。
以柏林墙为代表的隔阂,让人类互不认同,野蛮撕裂,直近生死。这个墙,远到川普信誓旦旦要铸造的铜墙铁壁,近到朝阳东坝天璞小区不同业主势力的隔离墙。上至特区未落的深圳河,下抵帝都清理低端人口。明如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力,暗有伟大的防火长城。
《大佛普拉斯》最让人绝望的,就是人与人的阶层阶级划分,南部最低下的民众,过着神明庇护又呜呼哀哉的黑白生活。他们跟不上生活的敲击节奏,他们无法想象有钱人的生活。他们的女人是降维过的,就连拥有的一瞥粉红色,也是暧昧的。
他们被关在了门卫室,游戏厅和垃圾场。肚财连一张相片和证件照都没能留下,只有上了电视新闻的视频截图。死则死矣,一张睁眼的照片都指望不上,好歹,还有个粉笔画的人形,是来过这个世界的痕迹。可怜的人啊,希望那是他认为舒服的躺卧姿势。
人们还制造佛像。
片名《大佛普拉斯》的普拉斯,来自Plus的音译。最表层的意思,只是黄信尧把作为电影短片的《大佛》,升级成了一部剧情长片。
全片充斥大量的谐音直译和俚语操作,这是台客天性使然,也是电影营造的黑色幽默风格。更重要的,这是一部需要大量翻译的电影。
譬如主人公菜脯,就是闽南语的萝卜干。他母亲,老打点滴那位,索性叫咸菜婶。咸菜萝卜干,绰号取代了名字,就仿佛是在实践伟大革命导师的教诲:阶级成分早已经划好,定了性。
需要翻译的词汇,还包括拥有英文Kevin的董事长,名为Gucci的辣妞,Puta和Budda,Global直译的葛洛伯。又或者是洗门与7-11,问候别人母亲与阿弥陀佛。
菜脯肚财释迦,不配拥有一个英文名。他们属于方言的世界,扶乩无解,就连蒋公庙的神明,都不想挑他们。
另一层看不见的翻译,是导演黄信尧从头讲到尾的评论音轨。有人会说,他是在评论,是在讲解故事,但我更认为,他是在翻译,把画面影像,翻出来观众看不到的一面,或者是他希望观众知道的,每一个片段隐藏的信息可能。
很难搞的制片人叶如芬,变成了被搞定的叶女士。同样难搞的摄影师钟孟宏,变成了拿下金马奖最佳摄影的中岛长雄。作为电影配乐的林生祥,给有钱人弹奏,也给穷苦人唱歌。
老地方见的Kevin和叶女士,画面索性是一片河滨的黑夜。男女的吵架,看客的评论,低吟的音乐。
导演无情地预告电影人物的命运,又有感情地抛出一些金句。不管是否好奇,猫一定会死。
生活在台湾南部的黄信尧,早年从事纪录片创作,熟稔底层民众的讲话口吻。电影以戏谑幽默,道出人生的荒谬与悲凉,笑中泛泪,感动却带着酸。据说,黄信尧还主持过民间电台,推销保健品大力丸之类的广告,与民消夜,好似广播时代的街头艺人。如此丰富多彩的个人经历,完好解释了《大佛普拉斯》的台味和黄腔从何而来。
无论是温泉泡汤高唱《台东人》,酒池肉林的权色交易,还是黑夜中身材辣爆的叶女士,淫声浪语不断。无法提供有效信息的行车记录仪,却提供了夸张过火的花边性事想象,恰是台湾社会的真实写照。看不见的,才是最丑恶的。但看不见的,何尝不只是想象。
《大佛普拉斯》出现的《台东人》,这首歌称得上奇歌。因为它可以有两种解读,一种是劝大家不要沉迷欢场,另一种是完整的罗曼蒂克消亡史故事。
前一种是网上目前可见的多种唱法,比如陈雷,伍佰,还有电影里的猪头皮。后一种,比较接近巴奈那版。用在《大佛普拉斯》里面,与片中对欲望的重复表现和长篇点评,完美扣题。
可以翻译下第一节歌词:
「竹筍離土目目柯」
出了土的竹笋一节一节越来越老,好比岁月一年一年老去,女人青春稍纵即逝。
「移山倒海樊梨花」
就连一身绝技的樊梨花也无计可施。《移山倒海樊梨花》是2002年民视的一套古装电视剧,由孙翠凤和马景涛主演,你们去搜吧。
「有情阿娘仔就甲取」
若有情比海更深的姑娘,就赶紧娶回家当老婆吧。
「毋通放乎伊落煙花」
不要让这样的好姑娘沦落到烟花场所啊。
《大佛普拉斯》兼有道听途说的打趣和人生空空如也的抒情,巧妙渗漏掉了老司机开车上路的金钱性事狗血,完成黑色幽默到虚无文艺的主旨提升。当有钱人通过把玩不同女人,洋洋得意地宣泄性欲;当底层民众通过行车记录仪,对空无一物的画面评头论足,满足了偷窥欲;当导演通过画外音,打断并调侃观众,“你们千万不要把这个故事当真了”。
影像的欺诈与狡猾,真实与假象,不仅通过反复的推演重放,角度切换,还需要黄信尧这样一个导演兼翻译的角色。你才会明白,这个大世界,本来就有许多无可奈何和不可理解。
我不认为,《大佛普拉斯》是在破口大骂佛教,正如讽刺颐指气使不作为的政坛人物,也是台湾电影常见的议题(用力过猛的《血观音》)。好比是个韩国电影,都喜欢黑下国家体制。
《大佛普拉斯》当然做了那些事情,但它最成功,也是最恐怖的地方,不在于权贵打压号令底层,而是底层人人自知,却没有任何翻身可能。两个人的一宿无话,海边失志人的无话可说,释迦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为什么呢,因为没人关心他们说什么。没人在乎,也没用。
到头来,菜脯肚财话最多的,就是对着行车记录仪的时候。他们是战战兢兢的偷窥者,也是拥有了选择话语的操作者。
到头来,台词最多的那几个人,居然包括导演黄信尧本人。他是在为何人而说?
如此说来,同样话很多的黄信尧,不见得只是纪录片的手法延续,而是水到渠成的一定要说。电影最难得的,是台湾电影一如既往地关照小人物,同情失败者。在不忘人文情怀的道路上,依然需要黄信尧这样的人挺身而出,一再说道。
通向死亡的肚财到了彼岸,而通向众生的大佛传出异响。这响声到底是叶女士的回光返照,还是也如坦途积水,海边罗汉这样的魔幻一笔?
第一个要说的就是导演讲故事的方法,《大佛普拉斯》很难被归为某一确定类型的影片。影片一开场导演就跳出来告诉观众,我要给你们讲一个故事,不过在这个故事进行中呢,我还会时不时地跳出来讲两句。接下来,导演还真的担负起了旁白(Voiceover)的责任,而且影片中旁白作用丰富,不只有解释甚至剧透性质的回扣前情和预告后事,还有和角色对话的部分(肚财抓娃娃),甚至还有解释创作背景的部分(林生祥编曲“跟着董事长去冲浪”,甚至解释了曲风偏西部的原因)。这种手法看起来和《死侍》中很像,但是很明显在大佛里这种讲故事的风格意涵更为丰富,而不只是间离和突出喜剧效果。
在故事进行中,导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观众,这些角色是戏中人,各位眼前看到的是一个故事,它和现实是剥离开来的,而这一形式又天然地和剧情走向相符。片中“窥视”是一个很重要的主题,这种窥视是在欲望驱使下,需要隐秘地去完成的,甚至对窥视者而言是成瘾性的。肚财(陈竹升 饰)和菜埔(庄益增 饰)的生活就从窥视老板黄启文(戴立忍 饰)的行车记录仪开始改变,他们从偷看老板买春或偷情的记录开始,直到发现了老板杀人的事件。当他们在窥视记录仪的时候,我们这些观众和导演一起正在窥视着他们的生活。同时,这些所谓底层人民,低端人口在平时是被社会和大部分人忽视的群体,正如“面会菜”招牌上没有了“面”字,甚至在肚财蹊跷死亡之后,他的遗像只能使用社会新闻中被捕的照片,一方面讲了这一人群在物质极端匮乏下荒唐的生活,另一方面更讲明了他们被大众误解的程度,正如同肚财被按在地上挣扎的表情作为遗像的反差。到最后这个人的消失不会引起任何的波澜,大众记忆中的他只是一个被警察逮捕时反抗的拾荒者,连密友菜埔也是在肚财死后看到他抓的娃娃和居住的太空舱才更了解他,人与人隔膜至此。
因了导演阿尧这种讲故事的方法,影片呈现出一种独特的气质,既不是我们经常看到的苦大仇深状的奔走呼号:“救救穷人!”,也不是故作精英姿态虚情假意的人文关怀,但是这种叙事风格却更拉近了观众和角色的距离,也调节了叙事的节奏。旁白要慎用,在此前有丰富纪录片经验的黄信尧导演这里,旁白不失为他一种独特的个人风格。在我看来导演眼里这个故事本身其实并没那么重要,故事里有凶杀的部分,但讲的不是善和恶;故事里宗教元素比比皆是,可导演没有板起脸布道训诫;故事里有对权贵的嘲讽调侃,导演也没有条分缕析去批判“吃人”的权力结构和深层社会原因。这样看来整部电影的故事是最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导演想透过这么一个现实中带着魔幻的故事来讲出人活着的道理。这也是我看到的主题:佛像肚内的众生。
宗教崇拜或偶像崇拜这个事情,是绕不开的,刚刚和台北的朋友明鏡通话,她还没看过这部电影,她说在台湾各种新兴宗教规模发展壮大之势正盛,甚至大学校园出现各种宗教成立的社团,进行布道宣讲。在社会宗教氛围渐浓的情况下,导演在影片中也试图分析和解构精神信仰和功利主义下的盲目崇拜。信徒和师傅们见佛像参拜,却不知佛像肚内藏的是叶女士的尸体,肚财和菜埔发现凶杀案后惶然失措(又一讽刺,因发现真相而惊慌)去中正庙寻找解脱(十分功利主义的方法),在紧急时寻找最具象化的实物企图用最简单的办法暂离苦难,可这并不是真正自我解脱的方式。导演在影片中也多讽刺,比如老板黄启文格调不高(葛洛伯之译名便可见一斑) 和权贵政客勾连,玩弄女人甚至动念杀人,但是却包装以“文创艺术”还给护国法会制作大佛塑像。还有和黄启文车震的混血美女Gucci让黄叫她Puta,导演讲这词在西语里和Bitch同义,但是发音和Buddha易混,一个佛陀,一个荡女,还真是讽刺。另一处在师姐和大师傅来检查佛像建造进度时,大家口中呼号“阿弥陀佛”但是从议员到葛洛伯(Globe音译)老板都隐藏着自己的心机,就连看起来正直的师姐也是迷于大佛的肉身法相,倒也不赖她给黄启文留了着相的破绽。
不过导演也不是只有打破没有构建,在片里有两个角色值得注意,一个是没有名字没有台词的男人,他极其突兀地出现在了肚财拾废品的海边破房子里,不论肚财怎么搭话想要帮助他,他始终一言不发,需要注意的是在这里配乐《有无》的主旋律开始响起,在这部配乐比较克制的影片中明显的旋律出现,再配上这样一个神秘的人物,恐怕不只是为了体现肚财“助人为乐”的好品德,我认为更有宗教性的隐喻在这里,其实还让我想到“少年派”里海难之后天光大亮显“神迹”的片段。而且这个角色的外形也和佛陀有些相像不是吗?(着相了,收回这句。)
另一个角色是全片下来只有一句话的释迦,名字首先引人注意,释迦,是个法号吧。再有他出场时的介绍方式,导演跳出来说,这个人是张少怀,在这个故事里名字叫释迦,他只有一句台词“我就随处转转”(大意)。这寓意还不够明显吗?全片唯一可以跳脱出故事(宇宙)的角色,使用的是本名,而且他的这句词,换成“如来如往”有何不可。这样跳出来看,整个故事其实就像镜中镜,一众角色不论阶级地位都深陷其中,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肚财菜埔生存艰难,口无遮拦,窥探他人,黄启文老板对议员巴结谄媚,躲避纠缠的叶女士,惧怕露出秃顶真容(杀害叶女士时四下无人,仍怕假发脱落),甚至叶女士来找黄也是早有预谋,或是逼黄启文离婚扶正自己,或是索要财物补偿。众生皆苦,陷于轮回纠缠。而释迦,是跳脱的,我想也是导演的大佛所指。水的寓意也十分重要,在肚财的送葬路上,众人突遇路途积水不可前行,这可是十分魔幻的景象,导演这时候又出来讲话了,可能肚财不需各位还身在镜中的角色相送了吧,肚财可能已达彼岸。
最后要说到结尾了,结尾精彩呀,先是一段交叉蒙太奇交代大佛运往法会会场和肚财送葬之路,此处冲突和讽刺都出现了,通向死亡的肚财到了彼岸,而通向众生的大佛传出异响。这响声到底是叶女士的回光返照,还是也如坦途积水,海边罗汉这样的魔幻一笔,导演没有给出明确解释,这也是结尾的妙处。在我看来,彼时大佛已修造完毕,内部应当是密闭窒息的空间,从完工到运往会场时间也不会短,叶女士如果真的被封于佛肚生还希望微乎其微。何况导演镜头里也没有交代黄启文到底有没有把叶女士投身佛陀身内,这事只有活着的菜埔知道了。
那么最后的敲击声该怎样解读呢,如若不是叶女士复生,那么这让诵经声都停止的敲击声必是有所意指,这声音来自佛肚内部,或为众人顿悟之声,或为众人迷惑之声,亦或为另一隐喻,即镜中众生皆困在一处,不论贫富贵贱,皆解脱不得,就算四处奔突,也不过撞的是响声大作,最终若不看破还是困于佛肚不得脱身。结尾字幕起后在废墟中捡色情杂志看(生活如旧)的菜埔如此,投尸叶女士的黄启文如此,画像被铺上房顶遮雨的议员如此,骑着粉色电驴的土豆也如此。众生纠缠,困于佛肚,解脱与否和社会规则(「三分靠作弊;七分靠後壁」)、身家佛派地位也全无关系,就看你活着的道理。
Ps:这部电影彩蛋众多,比如片中叶女士全名叶如芬正是监制之一的名字,再比如高委员,似是呼应立法委员高志鹏。组内的人在电影中有这样Trick的部分,让懂得暗语指代的观众会心一笑,这才是彩蛋的正确用法吧。漫威那种片子结束后出来一段博君一乐的片段我愿意叫它片花好吗?
最后送上我很喜欢的主题曲《有无》——林生祥
电影中,肚财的死被警察判定为:过量饮酒,然后被撞死了。
大家都知道,肚财从不喝酒,而且一般都是喝酒的撞死人,哪有喝酒的被撞死的,最重要的是,肚财还是一个买不起酒,一天只吃得起一顿饭的穷光蛋。
作为观影人,有着上帝视角的观影人,大家的直觉,几乎认定了是启文杀死了肚财。在这个认定下,有人甚至已经提出了电影中的一个bug——启文是怎么知道肚财他们看了他的行车记录仪。
其实这个根本不是bug。
因为在我看来:肚财真的只是死于一场意外,和启文并没有直接关系。
而警察为什么给肚财的死一个荒诞的结果——因为肚财就是一个死了的流浪汉啊:没有证件,没有家人,没根没枝,静悄悄地死去,不会有人追究他的死因。
对于这样一个流浪汉的死去,和死去了一条野狗有什么区别,警察为何要浪费精力去查他死亡的真相,直接给一个醉酒,盖棺定论,多么省事简单。
要知道,警察的摄影机可是会晃来晃去的。让一个买不起酒的流浪汉死于醉酒,不就是和晃来晃去的摄影机一脉相承!
以上观点,是出于警方角度。
我为什么认为肚财的死和启文没有关系,因为启文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看了他的行车记录仪。
你看,启文被警察约谈后,回来走到菜埔的值班室。
他说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进过这个房间了,然后眼睛却看向电脑的监控画面。
很多年没有进过这个房间,言下之意可以理解成:他没有来过菜埔的值班室,所以不知道这里的监控可以看见哪些角落。他杀叶女士的那个晚上,菜埔值班室里的监控电脑,到底有没有拍到些什么。
他拿下假发,说自己很多年没有拿下过假发(杀叶女士的那晚假发掉了下来),问菜埔是否看过他这个样子,菜埔点头摇头,含糊不清。
在我们观影人的上帝视角里,知道是行车记录仪记录了启文杀人的过程,而在启文的视角里,他根本就没有往行车记录仪这个方面想过。
他在菜埔的值班室关注的:是监控器是否拍到了他杀人!菜埔是否通过监控看到过什么!或者那个晚上,菜埔有没有听到什么响动,看到些什么!
你看他对菜埔的说话顺序,先是关心:工资是否够用,房子漏水,母亲生病;接着拿下假发问菜埔是否见过;得到菜埔含混不清的回答后,他开始施威:你上班的时候打瞌睡,你捡垃圾的朋友经常来这里找你聊天......
恩威并施的言下之意就是:你上班不认真的事我都知道,但我不会炒了你,所以我不管你知不知道什么,都给我烂在肚子里,别去外面胡说,要是被我知道了,你知道下场。
在启文的视角里,他怀疑的对象,其实一直都是菜埔,根本不是肚财,就算要杀人,他也会杀菜埔,而不是肚财。
也许你会问:为什么我说启文关注的重点是监控器,并没有联想到行车记录仪?
如果启文联想到行车记录仪,看过行车记录仪里面的视频,就会知道行车记录仪完整地拍下了他杀害叶女士的过程,这可是直接的、致命的、关键性的证据。
如果启文知道了菜埔和肚财看过他的行车记录仪,这两个人算得上是亲眼目睹了他行凶杀人,关键他还不能保证他们是否拷贝了一份,他又怎么会只杀肚财,不杀菜埔呢?
有人说是因为菜埔有母亲可以威胁,肚财找不到把柄。
拜托,如果启文知道了菜埔和肚财看过他的行车记录仪,他怎么可能因为有什么可威胁的就留下一个“目睹”了自己杀人过程的人!
要知道,启文可不是什么心理素质强大的人。
在胖胖的女士说佛相不对称,不够庄严的时候,启文在一旁不停地擦汗。
注意,这个时候,胖胖女士还没有提议要把大佛锯开重塑,启文已经因为心虚紧张,不停流汗了(因为大佛里面装着叶女士的尸体)。
以启文的性格,如果他知道菜埔看了行车记录仪,肯定菜埔“目睹”了他杀人,这个威胁,他是绝对不会留的。
参见他对叶女士动杀心时,正是叶女士拿她拍摄的监控视频威胁他。
同样的,菜埔和肚财虽然提过他们是不是要去报警,实际上,他们并没有报警。
他们手上拿着的,可是启文的杀人视频。如果他们报了警,启文怎么可能只是被约谈个话而已?
换言之,菜埔和肚财,把他们看见启文杀人的事情烂在了心里,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即便土豆看出来他们遇见了不好的事情,但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
所以在启文的视角,他根本没有想过行车记录仪拍到了什么(要是想到了,早就清理行车记录仪了,还会留着给菜埔和肚财看),他唯一担心的,是监控视频拍到了什么!
以上观点,出自启文视角。
很多人不解,启文找菜埔谈话后的那晚,肚财站在外面不敢进,为何会对这里产生留恋、不舍。
因为没过多久,肚财就死了。
在观影人的上帝视角里,直觉总认为这是肚财知道自己要被启文杀害的预感,这些话,像是一个将死之人对生的留恋。
这的确是肚财的留恋,但不是一个将死之人对生的留恋,而是一个“人”对生而为人,应当感受到的“尊严”的留恋。
他在菜埔的值班室,可以对菜埔高声说话——这是唯一一个他可以对别人高声说话的地方。
他和菜埔看启文的行车记录仪视频——视频里的声色犬马,是他唯一最接近的富人的世界。
他在这里,才不再是那个每天只能吃一顿饭的捡垃圾的肚财,他才能微微跳出他黑白的人生,接触到一点彩色。
可是启文对菜埔说——我知道你那个捡垃圾的朋友每天到这里来找你聊天。
你想想,要是你朋友的老板对他说,知道你在朋友上班的时候,每天去他公司找他聊天,你还敢再去朋友公司找他吗?
那不是连累朋友丢工作吗!
并且,肚财来找菜埔,原本就有一点偷偷摸摸的意味。
启文杀叶女士的那晚,肚财和菜埔在值班室看行车记录仪的视频,听到启文的车响,肚财马上躲到了桌子下面。
他偷偷来启文的公司找菜埔,得知被启文发现,试想,肚财还敢再去吗?
他不能再来菜埔的值班室,就意味着他再不能来到这个他唯一可以对别人高声说话的地方;
再不能通过行车记录仪的视频,看富人世界的声色犬马(借以解决他的生理需要);
再不能微微从他黑白的人生跳出来,接触一点彩色。
他将失去他人生的小确幸。
他怎么不留恋!
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细节暗示了肚财并没有认为会被启文杀害——
他一个流浪汉,如果预感启文将杀害他,肯定早逃之夭夭,有多远走多远,怎么可能去吃了顿面会菜后,又回到原来的地方!
以上观点,出自肚财的视角。
关于释迦。
在我的视角,总认为释迦等于佛祖释迦牟尼。
肚财出事的那个晚上,释迦梦见和肚财见了一面,醒来,预感肚财出事了,然后他去隔壁的泳池洗了一个澡。
和这里对应的一个点应该是:启文塑的那尊佛里,藏着叶女士的尸体。
尘世的佛藏污纳垢,真正的佛预知悲苦,但也就是预知罢了。
黑白影调与有钱人的生活是彩色,似乎把问题抛向了绝望的阶层分化,但弁士说书人的口吻,兼有道听途说的打趣和人生空空如也的抒情,巧妙地渗漏掉老司机开车上路的金钱性事狗血,完成黑色幽默到虚无文艺的主旨提升。谈笑风生间是轻松加愉快,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让人想哭的吴念真·酸。
「雖然現在已經是太空時代了,人類可以搭乘太空船到達月球,但卻沒辦法看穿每個人心裡的宇宙。」
年度最佳华语片。黑色幽默、社会批判通常容易显得老生常谈式无趣,但黄信尧的这次实验手法却充满了扎实的台南风味和富足的人情味,让这份批判变得生动。单论「遗照」和「飞碟」这两场戏的情感力量之巨大,翻遍去年全球范围内的新片都很难找到几个可以与之匹敌的,简直是令人搭乘太空船到月球然后蹦极蹦回来...
那时我们还太年轻,不知道上帝已经在暗地里给每个人都准备好了最后一顿饭。
“我们已经可以依靠科技进入外太空,却依然无法走进一个人内心的宇宙。” 忍俊不禁的小幽默,互相打趣的小人物,上演着一出出悲伤的人间喜剧。富人的世界永远是彩色的…
虽然真的是老生常谈,但真正优秀的文化作品还是大概率孕育在自由的土地上。
有点茶馆听说书的感觉。市井乡氓的卑贱生活,乱象丛生的台湾社会,咿咿呀呀的旁白带来拍案惊奇的效果。在低俗猥琐中接地气,在黑色荒谬中怜悯,人生已是烂泥打滚,揣着一颗佛心才能普度——对小人物来说,平安是福...
世间权钱二字,人分上下两流。上流锦衣玉食,骄奢淫逸,干尽下流的勾当;下流残羹冷炙,囊空如洗,只以上流为榜样。大佛虽有,信仰全无,又能怎样!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说法,说人白天诵经文,晚上会梦鬼神,因为在消业障。为了图安眠,有人躲进满是娃娃的太空舱,有人躺在浪涛声声的吊床上。有人掉光了发,有人被鬼神扰。人生希微得说不出一句话,命运憋闷得出不了一口气,谁不是躲在大佛腹中诵经的人?后来有个人替我诵,说噩梦他来做,而功德都赠我。
菜埔对着小叔吞吞吐吐屡次被打断那一段最悲伤。那一瞬间希望有人听他说话,哪怕一秒。
有佛无慈悲,有性无爱,有法律无公正,有警察无正义,满满的绝望。“当然有困难...对他们来讲,无论是出太阳还是下雨,都会有困难,但他们没办法去想生命的困难...社会常常在讲要公平正义,但在他们的生活之中,应该是没有这四个字,毕竟光是要捧饭碗就没力了...”
放在华语片大年依然是一骑绝尘的好 诙谐过后透着悲悯 前50分钟是小聪明 后50分钟是大智慧
人生好孤独啊,我们作为朋友,你却一点不了解我;我们作为爱人,你却要杀掉我;我们作为亲人,你却要欺骗我。就让我做一个追逐海浪的人好了,没有故乡,在世界上仅剩的一张摇篮上,抱着你的遗像,用沉默祝福你,用愤怒度化你,用夏天的雨纪念你。
這不完全是黑白片唷。因為有錢人的世界是彩色的。以黑色幽默包裹的社會寫實劇,很貼近台灣社會。導演黃信堯後設的口白,不僅是趣味,也巧妙中和了故事裡那種幾乎沒有出口的黑暗抑鬱。社會階級分化,貧富差距,宗教政經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諷刺的超到位。拍了一個很棒的結局
Puta是大佛、大佛是Puta,老司机一路开车尽显灯红酒绿。粉色摩托潇洒自在,娃娃飞碟一方净土。依老衲看,神明鸾文是假、大佛显灵是真,即使乞丐养猫自身难保,友谊也会地久天长。
树顶仔一只虎头蜂,莲雾开花满树红,电影色彩阶级学,有钱人的世界是彩色的,三餐海产呷鱼块,假发一天不戴不安心,闽南三尺有神灵,大佛肚中众生相,一口一个阿弥陀佛,一口一个干你娘,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人的皮囊之下,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就像你不会知道,万人朝拜的菩萨肚子里有一具死尸,也不会知道一个收垃圾的大叔,屋子里摆满了洋娃娃。
干!这片要是放在春节档我会刷十遍,比99.9%的贺岁片都有趣,但,片刻的有趣过后却是莫名的感伤和悲凉,俏皮的台词不止是博观者噗嗤一笑,更是导演和角色的自我解嘲,导演的旁白同时达到了调侃、补充和间离的多重效果。看似天马行空实则举重若轻,耍纪录片的导演拍的悲喜剧,轻盈的实在不像处女作。
看到“我要你干我”的时候家里人推门而入,真的百口莫辩
殘酷的是...僅僅是觀看這些人的日常生活都有些獵奇,把悲傷的事情用喜劇來表示,更顯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