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北青艺评 原标题:《一个和四个》:极致影像打造的藏地“狼人杀”
青年导演久美成列执导的长片首作《一个和四个》自2021年亮相东京国际电影节以来,陆续在国内外颇具影响力的节展活动上斩获多个奖项,受到广泛关注。影片改编自藏族作家江洋才让的同名短篇小说,整体风格完全不同于此前的藏地新浪潮作品,没有缓缓流动的长镜头,没有藏人的日常生存状态,取而代之的是面部特写、镜头快切,以及“贴面式”音效带来的紧张情绪。导演久美成列以类型化手法为藏地电影带来了全新突破,也为藏地影片进军主流市场迈出了值得肯定的一步。
影片以发生在藏地林区的盗猎案为核心,围绕一个护林员、一个公安、一个盗猎者和一个接头人展开,除金巴饰演的护林员外,剩下三人的身份孰真孰假,成为推动故事的“麦高芬”。
从内容来看,影片颇具昆汀《八恶人》的气质。大雪、密林、猎枪、一间封闭的木屋、四个彼此怀疑的人、对峙与荒诞皆置于其中。在原著小说里,故事全部发生在护林员居住的木屋内,电影则利用影像拓展了文本的外延,利用闪回和室外戏份呈现出不同的叙述视角,每个人物各执一词,使事件真相更加扑朔迷离。这一表现形式让人迅速联想到黑泽明的经典作品《罗生门》,导演久美成列也认同“故事本身就有一个罗生门式的叙事结构,每个人都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带着各自的私心和目的”。
片名中的“四个”指代屋内剑拔弩张的人,“一个”代表屋外的鹿。这一点和原著小说相比,做了很大改动。护林员作为小说中唯一的“好人”,在影片里也被归入另外三人一方,似乎他的正邪善恶也带有一丝不确定性,四个角色共同组成了复杂的人类社会。鹿则是屋外纯净无邪的自然世界,以冷峻的目光凝视屋内发生的一切荒唐,不做评断,也不做审判。屋外的一切危险,无论是捕兽夹还是猎枪匕首,都来自于人。
饰演护林员一角的金巴在本片中贡献了突破性的表演。在以往的作品中,无论是作为配角的《塔洛》《他与罗耶戴尔》,还是担纲主角的《气球》《撞死了一只羊》,金巴所饰角色的性格特征都离不开粗犷、豪放,他也成为藏地硬汉的代表。而在《一个和四个》中,护林员懦弱、胆小、犹豫不决的性格和金巴高大凶悍的外形形成强烈反差,并通过“怼脸”式的特写镜头不断放大,为影片增添了另一层荒诞。
影片整体以蓝色为主色调,烘托出冬日里危机四伏的肃杀气氛。有限的几处暖色一部分运用在护林员和村民根宝(更旦 饰)的对手戏中,体现二者同村同族的身份;另一部分运用在护林员与外来者对峙时,暖光与冷光同时出现在画面中,以戏剧化方式表达影片的超现实风格。
镜头运用方面,在护林员与第一个自称是公安的男子(王铮 饰)救鹿、杀兔、吃兔、争兔的两场戏中,影片通过外景不同景别的镜头快切和内景人物正反打的方式,将荒诞讽刺和喜剧元素相结合。二人上一秒还在规则与质疑中拯救生命,下一秒就在饥饿的驱使下杀戮和争夺。在鹿、兔、人的三方对比之下,被划分为不同阶级的生命体使整个故事成为一段寓言。不过,手枪主观视点的运用则相对突兀,本意是为了突出护林员的心理状态,却让观者脱离了原本的旁观视角,进入主观的游戏视角。这种突然的跳进跳出不免使观感产生些许断裂。
值得肯定的是,影片的配乐和声音设计颇具特色。放大环境中的细节声和动作声,用人物的喘息声和贴耳式的台词营造的沉浸感,配合空灵凛冽的音乐,给影片增添了诡谲多变的悬疑气息。
整体而言,《一个和四个》以极致的影像打造了一场藏地“狼人杀”,带有鲜明学院派特征的视听风格。虽然在部分段落稍显跳脱,但应会成为将藏地电影推向大众市场的有益尝试。
提及藏地电影,被谈论最多的莫过于由万玛才旦导演领军的藏地新浪潮。从《静静的嘛呢石》开始,无论是万玛才旦指导的一系列影片,还是由松太加、拉华加执导的《太阳总在左边》《旺扎的雨靴》等作品,其影像风格、内核表达都一脉相承。万玛导演不幸辞世后,久美成列不免被大众视为继承父亲衣钵,继续在藏地挥舞新浪潮旗帜的传承者,但《一个和四个》显然打破了此前范式,尝试将藏地电影推入类型片的主流市场。
一些负面的声音则认为影片失去了藏地新浪潮对在地文化的表达,使“藏语仅作为点缀,藏地仅作为景片”,故事本身发生在任何地域都能成立。但这恰恰是《一个和四个》的突破所在,如FIRST青年电影展评委会的推荐语所言,“导演不甘被归类为某一种创作脉络……体现出冲破地域、民族等固有界限的可能。”
此前,藏地新浪潮的大部分影片中,对“文化冲突”母题的呈现多集中在现代意识与宗教信仰之间。《一个和四个》则弱化宗教元素,用“反盗猎”这一现代规则将人物分列两端。更加巧妙的是,在“入侵”藏地的汉族人内部,和“守护”藏地的藏族人内部,形成了各自的“正与邪”。由此将文化冲突转化为个体冲突,使影片更具普世性。久美成列导演之后的短片作品《新生》(《大世界扭蛋机》系列短片之一)也延续了这一表达。
除此之外,无论是久美导演在前不久刚刚杀青的第二部长片《藏地白皮书》,还是万玛导演的待映作品《雪豹》《陌生人》,在演员选择和故事设置方面,都更加直接地体现出“外来者”与“本民族”的多重碰撞。结合万玛才旦导演在过往采访中提及的“藏语电影需要多元化类型的尝试”,《一个和四个》所指向的可以说也是藏地新浪潮的一种未来。
雪地,山野,深林,盗猎,算计,枪战。
粗粝男人,荒野生存,正邪对立。
不拖泥带水,不磨磨唧唧,没有明星,没有女人,全程快速高能。可以称作中国“西部片”,同时又带着几分卓别林《淘金记》的戏谑味道。
没错,就是这部正在上映的《一个和四个》,尽管排片不多,但是保证精彩。
一个护林员,四个闯入者,其中两个是森林公安,两个是盗猎者。
他们围聚在护林员小木屋的四周,虎视眈眈,猜忌对立,抢夺着生存机会。
其中还掺杂着护林员的离婚纠纷,他和盗猎团伙或明或暗的联系,根宝正邪难辨的复杂身份。种种混搭之下,这场警匪悬疑大戏徐徐铺开。
整部《一个和四个》充满着粗粝阳刚的气质,因为名副其实,全片总共就5个角色参演。
没有一个女性角色正面出演,但是故事中一条重要线索,便是护林员桑杰的离婚纠纷。他的妻子成为了唯一被提及的女角色。在小木屋的墙上,还挂着一张她跟丈夫的合照。
但是平日里油滑善变的根宝,带来了等着桑杰签字的离婚协议书。
不仅如此,根宝还多嘴多舌,直接戳穿了桑杰妻子早已出轨的真相。尽管桑杰愤怒地将根宝推到了门外,但是很显然,他已经相信了自己被出轨的事实。
这是全片唯一的情感线索,在原作小说中,这份离婚协议书被比喻为雪片,纷纷扬扬盈满人间。因为它其实暗含着桑杰被背叛之后,内心的伤痛和犹疑。
这份犹疑,也开始将他自身的立场模糊了。
离婚协议书引出了第一个疑点。根宝忍饥受冻跑进山林来,就仅仅为了给桑杰送一份离婚协议书吗?他又不借钱,他和桑杰妻子之间,有没有什么牵连?
以及,他第二次走入小木屋,是带着一把斧头,如果没有其他人在场,他到底想做什么事情?是否想在没人目睹的情况下,直接解决掉桑杰?
这就是从原作小说延续至本片的叙事张力。有太多的意图含混不清,每个人的讲述都不一致,对护林员就是一个“罗生门”的故事。
但是护林员本身,也并没有他表现得那么谦卑、软弱以及坚定。
喝酒的细节透露出他破坏规则的习惯。床底下堆满空酒瓶,墙上张贴着不准护林员饮酒的禁令。这表明他在这深山木屋中,不遵守规则已成习惯。那么他和根宝,和盗猎者,便有着难以言说的秘密。
这让整个故事越发饱满且深邃了。
在警匪追逐枪战部分,《一个和四个》完成度很高,特别是作为导演久美成列的首部长片,更显出导演团队的厚积薄发。
越野车在雪地上疾驰,盗猎者已是无法无天,根本不把森林公安放在眼里。开着车往山林深处冲去,还有同伙拿着半自动步枪朝警车扫射,挡风玻璃破碎,有鲜血溅在前窗。激战之后,越野车一头撞上堆砌的石墙,车辆震动翻倒,两名警察陷入昏迷。
接下来,拿着半自动步枪的盗猎者,与只配有六四式手枪的警察,开始在这个完全没有通讯信号的地方展开生死搏击。
追逐、枪战,躲避进小木屋,挟持护林员,澄清自己的身份,每个闯入者都在自证清白。但是每个人似乎都难以相信。
围绕着追捕盗猎者,冲突的主题却在不时变换,有时是要确定来者身份,有时要调查翻车现场,有时还要追踪猎物的去向。观众的注意力也跟随着叙事主体(多数时候是护林员)不停切换,紧张不安。
相比起小说文本,电影镜头显然更为充实地呈现了激烈打斗和冲突。在荒野山林中,在雪堆岩石间,警察和盗猎者殊死搏斗,没有什么起承转合,只要举起武器,就是剑拔弩张的时刻。
也是在多数时候,看起来懦弱无能的护林员成为了仲裁者的角色,他必须从闯入者的只言片语,他们的服装、姿态和表情来评判谁是真正的警察,谁是应该打击的盗猎者。
护林员不断陷入左右为难的抉择时刻。当然,他本人的立场也显得模糊难辨。
冲突张力成功建立,小木屋就成了《淘金记》里面那个有趣的避难所,同样是各色人等进进出出,护林员就是此刻的卓别林,偶尔的戏谑舒缓了紧张的气氛。
护林员表现出了畏惧懦弱的样子,他看上去人畜无害,兢兢业业地守住岗位,这座风雪中小小的木屋,就是他尽忠履责的阵地。
但是酒瓶暴露了他,他并不是什么遵章守纪的善类。在过往的值守和交流中,他同盗猎者团伙有着若即若离的牵连。
这正是该片的迷人之处,在最后两行字幕出来之前,片中没有一个角色毫无嫌疑,完全清白,各自的叙述均有破绽和漏洞,观众的好奇心被牢牢抓住,看到最后都在猜测着每个角色的身份。
第一位闯入者,他入场的方式是以一根步枪的枪杆。
他的疑点是手持盗猎者惯用的半自动步枪,持枪的姿势都非常接近盗猎者。同时在看到被夹住的野鹿,他的第一反应是杀来吃掉,而不是保护动物。他也说出了才多局长,但是却不记得才多局长的家乡。
他证明自己的方式是身穿警服,背得出自己和牺牲警察的警号,并且看到牺牲者的时候,发自内心的伤心。
可是,警服可以伪造,车辆可以转移,他的证据并不具备完整的说服力。
第二位闯入者,也就是根宝,他有很多疑点。
比如平常在村民中口碑就不好,都知道他油滑善变,心思复杂,俗称“三花脸”;
比如他跑这么远,仅仅为了给护林员送离婚协议书过来,“不想吃锅巴,不在灶边转”,他如何能洗清自己的嫌疑。第二次进入小木屋,竟然还拎着一把斧头,他的企图似乎昭然若揭。
第三位闯入者,悄然出现在护林员的背后,他也自称警察,穿着警服,还有警官证,并且记得才多局长的家乡。
可是他的嫌疑也是最大,因为他受伤严重,同时提着装有猎物的麻袋。又是最后一个闯入木屋,并且还以背后持枪的低调方式。
除开那位死者,如何判断这三人身份?
那块红布条起了一定作用。起码可以确定根宝和护林员的作用。
根宝是盗猎员的同伙,他来的一项任务,就是要和通缉犯马春芽接上头,与他交接鹿茸狐皮等货品;
木屋外铃铛上的红布条也暴露了护林员,他在这之前,一定程度上成为了盗猎者的帮凶,估计还为盗猎者提供了烤火与休息的场地。所以在这场正邪难辨的冲突中,他并不敢过于直白地表达立场。
至于另外两位闯入者,他们原本可以靠自己战胜对手。但是在双双受伤之下,他们必须争取到护林员这位“中立者”的支持,才有可能在最后反杀。
这自然充满着狼人杀游戏的意味。
而且,在最后字幕出现之前,几乎没有观众能够凭借上述线索来确定谁是通缉犯马春芽。
除此之外,导演还安排了收音机、暂停的时钟、冻馒头、海报、黄历等丰富元素,虚与委蛇,给推理添加了不少趣味。
(原载于虹膜公众号)
这段时间的院线电影,不乏从小说转译而来的。
把小说改编成电影,不是多么新奇的事情,尤其是由剧情到剧情,现实故事的骨架、血肉,完全可以生发出更为精确明了的形体。可正因为想象空间被压缩,被固定,这具形体往往会承担更多预设的挑剔乃至警惕。
照本宣科尚且难,不照本宣科就更难,怎样还原、取舍,体现了导演的志趣与功底。尤其是剧情之外的那些内容,譬如精神、风格,甚至姿态、胸襟,也很容易跟导演的履历、性情撞击出未必能够预料的效果,成败随人。
掺杂幻觉、梦境、未知性的文本影像化,难度更是水涨船高。初出茅庐的导演久美成列选择江洋才让短篇小说《一个和四个》,少点胆识都不行。
在故事层面,小说通过一个密闭空间,护林员在山林里的土房,集聚式地引入四组关联人物。提供主视角的是护林员,他潜在的合作对象有森林公安,命定的敌对目标是盗伐盗猎者,外加一个根宝,老相识了,却又似乎浮出敌方帮手的身份。
关键是,身份暧昧的不只是根宝,谁是公安,谁是罪犯,一概不知,到底会碰撞出怎样的血腥结果,也一切待定。也就是说,小说更引人注意的,乃现在许多类型片或者说商业片比较喜欢的罗生门、剧本杀模式,讲求智力博弈,讲究让观众参与猜谜的紧张。
久美成列选择《一个和四个》,相中的不止是这种叙事上的常规张力。身为藏族导演,他拍藏地电影,甚至舍弃东北林区,坚持在青海取景,自然是有民族身份上的自觉,以及更重要的,有继续拓宽藏族电影表达的决心。
这表达,首先是类型杂糅的尝试。我们习惯在藏族电影里体会虔诚信仰引导的日常生活,无论是宗教行为,抑或是放牧、买卖,都有一种简朴、粗犷、平和、温善的特质,天然带有洗涤的功能。
但《一个和四个》所要黏合的,更多是这种悬疑类别,在保留藏族电影本身的去商业化气质时,尝试了比较商业化的题材和呈现,单从这点看,新奇得很成功,也很重要。久美成列做出这种选择,是延续自己对类型片的喜好,也是延续父亲万玛才旦这些年未竟的事业。
当然,这里头也有久美成列作为有想法的新导演,自身更多的兴趣所在。
原著本身这几个人物的交锋,各执一词之下,是枪与斧头的对峙,是生死在立场基础上一触即发的判定。久美成列对这些蓄势待发的走向,解压爆发的人物,素来怀抱创作上的热忱,这从他此前短片的选材上能够感知一二,也因此,把角色放到这样的格局里,生死存亡就有了很不一样的考究。
另一方面,自打高一后,从北京重返青海,到寺院学校进修藏语言文学,他对于世界的认知发生了改变,比如有轮回的存在,也就有多个世界的并存。信仰的进阶、通透,改变了他看待万事万物的态度,而精神上的神秘、空彻,对应得上《一个和四个》本身充斥未知,而未知不断分岔的另一重境界。
文本内外的接应有了,他怎么增删取舍,整体上又体现出创作的得失。
原著里一些用词粗鄙的内容,比如护林员离婚的原因,是妻子偷人,而被定性为为光棍、胆小鬼、偷窥狂的根宝,在明确告知事实过程的时候,暗合了他平日会趁男主人不在家时,在院墙外垫石头偷看的举动。
这些情节都被久美成列删掉了,于是也不需要小说当中反复提及的,雪花如同离婚协议书一样飘进来的心理刻画。迅速在《巡山日记》里记下疑点,以及表现出惊恐,已经足够体现这个旁观者、受害者的心理特质,不过藏文被改成汉文,倒是有意让更大范围的观众能够看到。
他也有意放大身处苦寒之地的寂寞人的拮据,所以所剩无几的干硬粮食,几乎无从待客,小说里倒是立刻就能把煮洋芋和馒头端上。不过这种过于艰苦的描绘,也容易引来生活常识上的质疑,譬如咬不开却不去泡软等等,容易伤到人物的表现。
这则精短的小说,特色在于不断转化人物视角,并直接用第一人称进行故事的讲述,久美成列自然是把这些叙述,给增加细节再影像化。尤其是小说里的皮夹克,即电影里的高个子,其与同伙追杀「盗猎者」的过程,就转变得很有寻常动作片的意思。
他让人物全都走出过土房,冰天雪地的密林就能直接扩大视觉上的震撼、感知上的冰冷,角色在这种本与文明社会交界的隔绝空间里,更容易还原出兽性,这兽性连带枪声、血迹、脏话,带出非常西部的风味。
但又正因格局铺排大了,观众的期望也都吊高到了巅峰对决的情绪发泄,戛然而止的同归于尽就少了一些满足。特别是,当一切都在往所谓商业的方向去撑大,结局却没有直给,很容易泄气。
更糟心的则是,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电影用字幕「满足」观众对真相的需求,可粗暴潦草的落差、反转,对电影有更大的伤害。
小说在处理结尾的时候其实很俭省,最后才登场且直接进屋的是两个人,他们与「高个子」对峙,略显拙劣地讲完自身故事后,其中一个人用眼神使唤根宝拿斧头砍「高个子」,然后完结。
乍看是开放性结局,其实以根宝自身的处境,不难揣测他所合作的必然是盗猎者。三比一的劣势,注定了公安的悲剧。不像电影,盗猎者只有一名,增加悬疑的同时,也降低了正义一方的悲壮性。
尽管如此,作为导演的首作,值得肯定的地方更多,也让人对藏族、藏地、藏语电影有更多框架外的期许。
相比之下要提魏书钧,挑战余华的先锋小说《河边的错误》,显然更需要勇气。毕竟即便是张艺谋,改编《活着》,比先锋时期更多灼烫与悲鸣的小说,也无从还原甚或超越余华对人性与人世的深邃表达。
魏书钧就更没有先锋性,电影诚然是远没有余华小说好的。
设若小说不是余华的,我们只把那些情节拿出来,那么魏书钧做出了颇为不错的扩写。每一个人物的关联、因果,都做出了详尽的扩展表达。
可也正因为这些详尽到不乏噱头的表达,譬如幺四婆婆的性虐倾向,许亮的异装爱好,除却引发旁人不怀好意的窃笑,也放大一个掌控社会高位的「正常」异性恋男性不自觉的傲慢。
电影的拙劣更因为小说表达一骑绝尘。魏书钧是让现实与臆想泾渭分明地对立,通过道德压力、事业挫败,引致男主角马哲的发疯,而发疯成了电影唯一的追求,因为这就是所谓的高级表达。
但这恰恰是违背了余华笔锋的价值。他的小说摒弃了点到点的实在,犯罪动机、杀人次序、自杀逻辑,全都有空冷场域带来的虚妄回音,每个人都如游魂野鬼,杂乱、无序地构成集体的虚空,回荡出恐怖的感知。
这种无从对抗的巨大荒诞,就像是结尾,局长让马哲装疯逃脱开枪责任,而他终于在医生第四次盘问时,表现得乖顺甚至觉得胡言乱语有趣,妻子和局长则从高兴、满意,转变为因为医生说可以住院而目瞪口呆,引来马哲更大的笑声,叫人不寒而栗。
不像电影那样,历经影像戏耍,把人逼疯了就觉得完事了。不是说不可以有自己的呈现方式,但既然需索余华的人气,一如仰赖朱一龙的流量,只拍到这种程度,是很让人替总算跳出生活阅历的魏书钧感到可惜的。
同样得用可惜来概括的还有《我爸没说的那件事》。
导演泷田洋二郎最出名的电影是斩获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入殓师》,带着部分主创人员来中国拍摄,必然吊高期待,结果溃不成军。
辛酉2016年结集出版的首部短篇小说集,以《闻烟》作为书名,因为当年年末,泷田洋二郎就要开拍这部电影。小说集的广告写着,导演看到《闻烟》后,秒签了影视改编权。
小说很好吗?至少比起前两部,无论文笔、技法还是意境,都差。导演看中的,大概是老字号里父子情的流淌,尤其是,当传统工艺需要以伤害身体的前提流传下去,父亲如何处理。
原著的父亲三缄其口,儿子无从掌握最关键的一味,但当孙女出生,父亲弄孙为乐,任由儿子接管档口,做不那么正宗却不伤身的冰晶糕,改变旧规矩赚钱。
同是死后儿子才发现父亲保护自己的秘密,电影钻营了煽情的密码,儿子不要铺口,出走城里,混迹剧组,而父亲得知孙女治病要钱,自己打破规矩,不要命地做冰晶糕来卖。
但是电影表现出非常陈腐的特质,如同一出不合人情的催生大片。父子生分至极,儿子结婚没有通知,只在妻子怀孕时打个电话,父亲也一直没去探望,只在孙女出生后自己跑去城里。最终所有的和解,都很赶场,都很功利。
加上各人演技的参差不齐,喜剧成分的无聊低劣,除却个别关乎手艺的漂亮镜头,电影八点档的气质几乎提供不了什么感情价值,遑论余韵。
即便是被中式煽情喂大的观众,也真没法接受这种陈旧的投喂。改编小说这样的行活,太考验二次创作对世情的洞察,无论是不断翻新的潮流,抑或是相对亘古的审美,但凡差一点,都容易沦为庸俗之作。
所以,到底是谁觉得现在的观众还在爱被动训诫,爱自我感动?
逻辑推理类的文艺作品应该再多些,教育广大人民群众,用逻辑推理和一手史料研究那段历史。
逻辑推理类的文艺作品应该再多些,教育广大人民群众,用逻辑推理和一手史料研究那段历史。
逻辑推理类的文艺作品应该再多些,教育广大人民群众,用逻辑推理和一手史料研究那段历史。
逻辑推理类的文艺作品应该再多些,教育广大人民群众,用逻辑推理和一手史料研究那段历史。
逻辑推理类的文艺作品应该再多些,教育广大人民群众,用逻辑推理和一手史料研究那段历史。
电影《一个和四个》已于10月27日全国上映。影片由万玛才旦监制,久美成列编剧并执导,金巴 、王铮、更旦、达杰丁增、才多等主演,曾在第23届上海国际电影节制作中项目斩获「莫非影画新声关注」奖项,由莫非影画联合制作。
莫非影画:以往的藏地电影具有浓厚的藏族文化,风格偏向于写实主义,但本片其实非常类型化。那么这部影片的声音是否保留了一部分的藏族元素?在声音设计上又有着怎样的类型化考量? 李丹枫:在整个声音设计的过程里,所谓藏族元素对于我们来说可能并不是一个重点。从视觉上,影片的演员、服装和地点本身就带有不少的藏族特点。所以我们从声音角度上,更想把它变成一个相对纯粹的类型片。语言台词上也会有一些藏族元素,当根宝说藏语,大个子听不懂之类的。但其实这是和戏剧有更大关系的一个笑点。 我们更希望强调这部影片作为“类型电影”的一些元素,或是符号化的东西。比如对于人物台词的处理,我们最大的初衷是希望达到很强的贴面感和压迫感,想让观众在进入故事情节时清晰地听到每个人细微的呼吸声。当然现实层面上在那样的景别中,你不可能听见如此清晰的呼吸,但是我们想要强化戏剧性与听觉的刺激,让每个人物离我们更近。
围绕久美成列导演的剧情长片处女作《一个和四个》,再多说几句: 1.这当然是一部典型的类型电影,这样的叙事套路和手法,无论是之于电影史、还是之于文艺创作史,确实都有众多经典前例可循。但后窗点映的宣传语中,类似“导演在类型化的叙事当中,传递其之于藏地社会的人文思考”,却也确实是恰如其分的表达。如同社会学研究中的“理想类型”一般,影片中四个主要人物、包括作为重要元素的鹿的类型化设定,都体现出极具才华的青年导演之于其身处社会的浓缩性思考。以“鹿”为例,“逐鹿”和“鹿死谁手”在中国文化语境中的丰富含义,可谓众所周知。 2.“一个和四个”,若“一个”为主导者、胜出者或象征正义和话语权的一方的话,那么“四个”当中的两两之间,就足以衍生出丰富而极具代表性的类型化社会关系网络。这当中的权力关系和支配关系,在影片中,通过语言、武器、施令与受令、差序化的社会连接与圈层化的知识分配等,得以巧妙而丰富的呈现。有足够社会阅历的观众,完全可以从中仔细品味。而作为导演22岁时完成的大学本科毕业作品,这样之于社会关系的丰富呈现,无论是出于主动自觉、还是日常积累而生的潜意识,都体现出足够的成熟度与世事洞明。 3.反转与否的剧情设定,只是影片类型叙事的自然所需。与之相比,我个人印象最深刻的,是鹿在其中几次出现的镜头里,体现出的藏人之于自然、之于生命的一种本能敬畏与平视化态度。而这种借由符号叙事实现的万物有灵、敬畏自然之价值呈现,跟久美导演的父亲——万玛才旦导演在《老狗》《气球》等重要作品中的主题立意,实现了代际和创作共同体这双重意义上的传承。
在日本看到龙标感觉太特别了。第一排观感虽然欠佳,但片子可圈可点的地方很多。李丹枫的声音设计很对味。
16th First,拍得很成熟,能看出各个环节都很有钱,(但已经没有什么藏地电影的感觉了)最终拿了最佳影片也无可厚非吧。只是想感叹一句,有人脉和没人脉,差别真的很大。
抛开电影,还是要感叹,家庭教育的重要性,一般家庭孩子的处女作,哪来机会得到这样高配置的制作团队全力以赴。#期待《藏地白皮书》
有些动机实在想不明白,那几个为什么都要争取护林员的信任,一不能打,二没有食物,有啥好处?难道就是为了看他的日记?为什么都饿得头晕眼花走不动道了,还不拿干硬的馍泡开水吃下去,这些人难道没有一点生活经验?
3.5,在这种体量下,手松一点可以给四星。配乐很抓人。整体像寓言小品,有一两个灵光片段。生命有贵贱,前脚放走失去角的鹿,下一秒为果腹杀死兔。手法和节奏都很工整,但也太过工整了。对出场的四个人物没有任何偏心,却也无法做个清醒的旁观者。或许真相只有鹿知道。
静止时钟,无肉羊蝎,离婚信,烤全兔,两片红布,汉人老乡皆不可信,吞冰酗酒茫然求存……叙事巧合过多,捕兽夹被遗忘,就类型片看情节编排有点不太合格,但寓言般的结尾确实让故事升华(请强行忽略过审字幕)。后生可畏,首作鼓励加一星
把国内新一代导演全部的特写额度用掉了大约98%
逻辑推理类的文艺作品应该再多些,教育广大人民群众,用逻辑推理和一手史料研究那段历史。
人家的毕业作品…也是头一次见把调色指导放前面的
5.8分。逻辑硬伤确实过多,人物和剧情也很扁平,作为剧情片剧情不够硬,作为商业片反转和结局也不够劲儿,太容易猜到的底牌和真相,有意半露的细节伏笔也没意思了,终究两边不讨好。最想骂的是离婚这笔到底有什么用?你们男的绿帽焦虑真的很让人想笑😅。
为什么不把通缉令发给护林员
就算拼爹,也是导二代里的可造之材。
比较干瘪的类型片,越看越乏味
16届First影展露天放映的第一场,导演是万玛才旦的儿子,拍这部电影的时候才23岁,是北电的毕业作品。看完不得不感叹,生在罗马的人的确更容易获得更高的成就。整个片子感觉非常成熟,毫不生涩,不论从文本,叙事,声画,表演来说都是非常类型的院线水准。我特别赞赏的一点是导演用了藏地背景,盗猎题材讲了一个悬疑犯罪的类型片,这一点对于年轻导演真的非常难得。年轻导演大多沉溺于让观众一头雾水的自我表达,能扎扎实实的拍好类型片,给类型片寻找新意才是国产电影需要的人才,我更期待导演未来能拍全汉语,甚至好莱坞的影片。
在屋子里被三个人围着的桑杰就像在玩剧本杀的我
整体是喜欢的,弥补了国产类型片很大的一块短板,久美成列选了一条和父亲截然不同的路,或许未来能给藏地电影打开另一扇窗。下面的话只吐槽FIRST,与电影无关。【16thFIRST】拿了三个奖,呵呵,章子怡您作为评委会主席能给那些真正的低成本独立电影分点汤喝吗?这个已经快成名利场聚会商业赞助拿到手软为舔流量脚踩大众却依旧哭穷压榨志愿者的影展,还在以初心为名画饼,到分蛋糕就暴露本心了。
#16FIRST#有点名不副实,虽然是处女作但是吹过了。节奏是个大问题,从第一场就能看得出叙事效率的低下,自吃兔肉后节奏更是一落千丈。而且真的不是给上四五个特写就说是线索了,然后让观众去看谁是狼,不过导演自己说的正确,在暴风雪来临的时候一切都不重要了。但我认为这也仅仅是难以自圆其说的理由罢了,如果真的要对标八恶人对标老无所依,还是有太多要提升…关键也在于这片子里的藏族元素很少,就感觉换成东北话就完全是另一部不突兀的电影
挺无聊的,没想到这么类型化,是个入门影迷都会和《罗生门》里的多视角不可靠叙述联系上,还是少看点昆汀多看点福特、安东尼曼什么的吧。另外看到访谈里提到导演喜欢洪,有没有想过多研究一下洪最爱的布列松或仅仅《乡村牧师日记》,护林员可以成为一个布列松式苦行僧的角色,他内心的煎熬、灵魂的状态、他的日记、他对时间的感受…都可以再深入挖掘,而本片后半段完全被交给了无聊的外部悬疑。
剧本太弱了,典型的没有灵魂的类型片,FIRST这次颁奖的操作特别败好感hhh
所以为什么要插入一段老婆出轨协议离婚的细节?